舒非與李波 - 沈西城

舒非與李波 - 沈西城

千禧年開始,我收藏自己,跡近自閉,往來的只是幾個舊朋友,平日少出門,遑論寫文章。漸漸地,文化圈裏,沈西城就像一顆閃過的流星,迅即消失了。零七年某天,有朋友來訪,跟我聊起舊作《金庸與倪匡》,說這本書過去在內地很紅火,研讀金庸的人,包括學者和作家,都參考這本書,甚而北京、上海各大學的圖書館也把這書上了架,更有不少學者為文論金庸時引用了拙著。這件事我老早知道,香港有人寫《金庸傳》,動用了書中不少資料,卻未有註明出處,我不僅沒怒,還與有榮焉,作品能獲大眾喜歡,於作者是一種賞賜,歡悅無比。朋友見我興致勃勃,就提議「何不再版!」我一愕,反問「再版有銷路嗎?」朋友說「興許有吧!」於是我這個假隱士動了心,漏夜翻看全書,趣味尚盎然,若能加枝添葉,諒有出版價值!原書「利文」出版,負責人是葉鴻輝老先生,其時已退休,向內行人打聽,「利文」已歸「三聯」管轄,要商議,只好找「三聯」。我厚着臉皮掛電話去探問,未幾一位女士回電說「可以聊聊!」這便是舒非。語調很輕,粵語不純,略帶鄉音,我猜想是福建人。在電話裏她表示「《金庸與倪匡》看過了,篇幅短,要重出,得加新資料。」約我去「三聯」編輯部面談。
當時「三聯」在英皇道「東達」中心十三樓,一入大門是接待室,寬敞整潔,我在會議室第一趟看到舒非,她的名字我早已耳聞,《大公報》的專欄看過不少,是一位閨秀作家,文筆端麗,好句如珠。眼前的舒非,很符合我的想像,清秀文雅,有似白菊,她殷殷告知看過我不少作品。彼此都是文學愛好者,易談攏,很快敲定由我補充金庸和倪匡的資料,然後另加蔡瀾,這全然由於蔡瀾是金庸、倪匡的好友,本身有一定的文名,放進書裏,枝益繁葉更茂。商議既定,回家動工,長時間沒執筆,望紙興嘆,抽煙(那時我抽煙)半包,半字未得,慨然擱筆,唉!寫作配額完了?過了兩個星期,舒非來電詢問進程,我敷衍「快了快了!」其實腦袋一片空白。接下來,苦思硬擠,老牛榨奶,終哺育了「嫩牛」(文章)。金庸、倪匡新資料終補充完畢,挨到蔡瀾,實在擠不出了,就用舊作塞篇,全書修訂增補完,遂與舒非。她笑容可掬地接過去,跟住問我要照片、金庸、倪匡手跡……要求夥,應接不暇,舒非緊緊逼,我疲於奔命。《金庸與倪匡》重版易名《香港三大才子——金庸.倪匡.蔡瀾》,淺綠間白封面,黑字,清爽素樸,很受歡迎,前後發行兩版,擠上「三中」暢銷榜。舒非來電恭賀,我謝謝她幫忙,「天道酬勤」,「勤」的是舒非。
零九年十一月中旬,「TVB」台慶請飯,我遇到舒非跟一位文質彬彬、略帶靦腆的男士,介紹說「外子李波!」搞出版,出了不少書。我們三人坐下聊天,李波說:「沈先生!我想為你出本書,可以嗎?」當然不會拒絕,以為他想出版類似《金庸與倪匡》一類的書,猜錯了,李波看中詭異故事,他知道我過去寫過不少「鬼故事」,建議不妨輯成一書。於是我將二十多年前賣過一萬多本的短篇小說《怪屍》交與李波,易名《幽異怪談》。書成,反應冷淡,李波賠本。書出三個月後,一夕李波邀我上他的北角「銀輝中心」出版社,打了張小額支票給我,滿臉歉意:「西城!錢太少了,不好意思!」哪兒話!是我羞愧才真呢!李波順手從書架上摘下幾本書與我,都是政治書,他說這些書很能賣,勸我不妨從電腦上輯錄資料改寫,我于此道非精,不敢動筆。近年,舒非、李波傾好山水,船脣馬背,到處遨遊,向名山勝景留鴻印,得了照片,放上微信,藉此通聞問。猴年我無新願,只望李波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