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應邀出席一齣紀錄片《S47》的觀賞會,故事以一隊超級毅行者(即在18小時內完走麥理浩徑100公里,而該隊所需時間只是14小時)去年作賽的經歷為骨幹,而最扣人心弦的場面莫過於衝線那一刻,其中隊員竟然……劇透完畢。此片帶出「競技」和「責任」的訊息,無論是顧己或及人,當中的取捨和承擔,誠非易事。事實上,每個人的準則皆有不同,難免會有矛盾和衝突,但這亦正正是毅行者,或任何一位運動參與者都應有的反思和判斷。現這短片只作私人放映,若有機會公映,值得一看。
曾幾何時,我也看過另一套紀錄片,片中講述一位英國探險家的事蹟。而他最新的創舉是:在無人協助的情況下,單獨徒步途經南極跨越南極洲,總距離逾900英里(約1,400多公里)。惟在出發後71天出現狀況,身體虛脫及嚴重脫水,因而作出呼救,其時他距離終點線只不過剩下48公里。最終由直升機救起,飛行6小時送抵聯合冰川大本營(Union Glacier),也就是我去年完成南極100公里賽的同一地點,然後再轉送智利蓬塔阿雷納斯(Punta Arenas)醫院,惜搶救無效,始終因器官衰竭死亡。
而他遺下的只有等候救援期間於帳篷錄下的聲音日記:「我要悲痛地宣佈旅程已完結,縱然這裏離終點很近。」這位壯志未酬的先生就是沃斯利(Henry Worsley)。當其妻在上周一宣佈其死訊時,威廉王子即向他致敬,同時表達悲傷。原因是沃斯利跨越南極的計劃,並非只為個人挑戰,同時也是為了一個協助軍隊傷者,而且獲得英國皇室資助的慈善基金籌款。
至於英國媒體,以至社會普遍莫不深表惋惜,對於壯舉未成,且賠上性命的行徑亦只有敬佩不已,更不會群起怪罪他「不自量力」(無論路程和天氣,完全不是上星期區區的100公里賽可比擬)、 「玩命」(隻身而行,全無支援)、「累人累物」(直升機要長途飛行救援),甚或轉而責難慈善機構草菅人命,置死不理……
又記起另一位法國先生,3年前且與我同場跑北極全馬,而先生的女兒因身患頑疾而不幸離世。他為了悼念女兒,並為一力抗該疾的基金籌款,毅然同踏極地。而他年僅14歲的小兒子,此地同齡的只知忙着DSE和贏在起跑線,亦是歷屆最年輕的參賽者且與他並肩共戰,當然本地任何賽事怕早已將少年拒諸門外。最後這位沒有任何參賽經驗,只背負着對至親同樣深切懷念的小兒,就這樣一步一步在冰天雪地蠕行,最終用了整整12小時才「走」完全馬。最後的一個,卻贏得所有選手最大的尊重。
或者這就是東西文化的差異,西方人推崇冒險精神,挑戰自我;尊重個體自由,多元共融,而我們講求的卻是循規蹈矩,明哲保身,所謂「冒險精神」,大概只有孤注一擲,炒嘢發達方享歌頌。還有天天被提醒的只有集體意識,甚麼沒有「國」就沒有「家」,更枉論「個人」。一己行為與眾不同,若非叛經離道亦是標奇立異,稍有差池,自是咎……救由自取,千夫所指。
王利民
康宏金融集團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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