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一年到晚飄流海外的游牧民族,中原意識雖然薄弱,陽關的正確地理位置何在也不清不楚,但王昭君的故事一樣引起深深共鳴──不不,不是因為和她一般,有被奸人陷害以致花容月貌埋沒後宮的慘痛經歷,也並非住在鬼佬雲集的地頭迷戀遙不可及的亞洲男,一聽到「身在胡邊心在漢」就傷心落淚,而是紅線女七十年代末的錄音實在太好,無遠弗屆的藝術感染力令金石為開。八三年底回歸香港,又遇上她推出《昭君塞上曲》,那時的隨身聽硬件叫Walkman,我買了單曲卡式錄音帶,同一首歌A面她本人演唱B面換上她女兒紅虹,物質匱乏的年代,除了離開三藩市前央A特製的鍾妮梅藻精選之外只有這餅,天天下班後坐小巴回置富花園反覆聽,活生生明白了何謂日久生情。
藏在記憶庫的童年國語時代曲,包括熟極而流的《大江東去》和《熱烘烘的太陽》,梁萍的《昭君怨》從來不敢高攀,越唱越快的節奏太令人自卑,倒也過耳不忘。她自己重錄的《王昭君》傾於高雅,數年前偶爾在網絡的順風站兜截,總覺得少了點緊張刺激,直到上次在專欄提起《春來人不來》,讀者通知新加坡出了她的復刻鐳射碟,找來聽才恍然大悟:我當時聽的是以「怨」結尾的初版,用內地流行話語形容,比較「接地氣」。靜婷的《馬上琵琶》顯然以這首金曲為藍本,不但歌詞大同小異,一疊一疊聲聲催發的曲調也如出一轍,網絡二十三條通過後唯恐天下不夠亂的控制員執正嚟做,不但它肯定遭殃,恐怕連梁萍的原版也難逃一劫:調子取自粵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