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翥的預言 - 沈西城

唐翥的預言 - 沈西城

獨倚窗前,冷月照庭,秋風爽颯,蟲聲可聞,院門開處,走進一人,全身素白,正是唐翥,至此夢醒。認識唐翥三十年,從沒見過他做事,不上班,遊蕩兒,吃喝玩樂,身上盡名牌,腕錶高檔貨,皮鞋一對數千,飾物更唬人,一次看到他脖子上繫着一塊深綠物體,以為是手機,轉念想:唐翥從不備手機,視為累贅,哪會配這廢物?唐翥笑瞇瞇道:「小葉!給你長長眼!這是琅玕(即松綠石)!」摘下來與我看,厚厚重重,照面成碧,說是上代傳下來的,像這樣的寶物,上海唐家多的是,隨便挑一件也對眼。不工作,錢從何來?財來有方,每年年底為高官批命,五、六個,每個收逾十萬,一年五、六十萬,足可過活。萬一不行,就在家裏挑件好貨色去賣,拚湊起來,便可安枕無憂。認識的第一年,就覺得他怪兮兮,表面看:俊男兒;仔細瞧:氣韻別具,熟了問之,對曰「這是天生的,對人與事特別敏感,總看到一點東西。」能閱人,自然得意,埋頭研究命相,自學成家。他看人相,重氣,氣好相佳,氣弱相壞,我認識一位女朋友,帶去謁教主,教主看了幾眼,沒作聲,待女朋友去方便,即道:「小葉!你跟她不會長久!」年少氣盛,不服,表面仍唯唯否否,連稱多謝,後來真散了。唐翥說「男人都喜歡女人,有些有女人命,有些沒有。女人多,這可分兩種說法,一是成禍,一是得福,閣下是前者,能改即享名。」明白,可是禍躲不過呀!教主!你說的!既得風流,理它作甚!
有一天,唐翥請我跟方龍驤吃飯,席上有一新友,聞唐翥名,欲請教,一本正經拒道「看相小道,如今不屑為。」追問下去方知他已篤佛,信徒頗多,人稱「教主」。佛家以相學乃微末技倆,不談最好。眾人噤聲,唐翥見直言損氣氛,便道:「相不講,可講別的。」於是人人豎耳恭聽。唐翥數十年不曾還鄉,回歸後去了一趟上海,親人連連來看望,好不熱鬧,獨有一個小侄孫兩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默然不言。奇而問道「你幹麼!我身上長了洞?」小侄孫搖首道:「不不不!叔公!我看到你沒了半截下身,只有上身在說話!」我們聽着,嚇了一跳。唐翥釋道:「他說的倒是真的,人的修為到了某個階段,是會隱身的。」他告訴我近年跟印度高僧阿里巴巴(不是馬雲)論佛,時有得益,紅塵世界看破,不足留戀,相不欲談,朋友也不想見。我有一個江湖大哥,聞唐翥聲名欲拜晤,唐翥拒之,後來我拿了他八字在電話裏相詢,答道:「運氣全過了,今後難有作為,即便當過官也是芝麻綠豆官。」說這話時是零九年,如今江湖大哥萬分失意,正應了教主的預言。
零六年末,我跟唐翥、唐嫂、方龍驤飯於波斯富街「鳳城」酒家二樓,俟檯上杯酒狼藉時,教主要唐嫂為我們三人照像。結了帳,復在我住處側的電訊大廈合照。過幾天,唐翥送我照相,卻沒了後一照,訝而詢問,說「不知怎的,不見了!」唐翥從未跟我照過像,忽的動雅興,我覺得出奇。越一年,方龍驤去世,我恍然,唐翥是為留紀念。方龍驤去世後,我們少往來,偶然通電話,最後一次他叮囑「小葉!別忘了我多年前的那個預言!」什麼預言要緊記?便是「中日大戰」!二○○五年二月十七日跟教主飯於「滬江飯店」,彼預言二○一四年中日有小摩擦,初時日本得勢,步步進逼,後來台灣加入,局勢驟變,二○二○年中國獲勝,日本滅亡,合併成中國一省曰「東海省」,北海道改為東海北島,九州為東海南島,本州為東海大島或本島,四國為東海小島。聽來,只當齊東野語,惟近日中日南海多爭議,風雲變色,偶一不慎,擦槍走火不足為奇。今距二○二○年尚有四年,教主預言是否應驗?咱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