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籽：浪迹遊蹤】
阿公年屆84歲，開蚵的動作卻如行雲流水。他左手緊握蚵殼，以防滑走；右手鐮刀用力一推，蠔殼迎刃而開。開一隻，只用了3秒。然而，再鋒利的刀也有生銹的一天，他攤開雙手，食指和中指的指頭有近20度的屈曲，是年月磨蝕的見證。「早就沒感覺了。」他把當日的收成，放進牛車的籃子裏，然後拍拍好拍檔小白。那頭牛，如心有靈犀，不用阿公指揮，早就懂得歸家的路。
因地形獨特，台灣彰化芳苑濕地百年來，都有海牛採蚵的傳統。物換星移，柴油車逐漸取代牛隻，全台最後只剩下12頭海牛，緊守這即將消逝的夕陽工業。繼續做，只因人、牛之間，一份沒宣之於口、卻會相守白頭的承諾。
芳苑鄉位於彰化縣的西面，臨台灣海峽，一個三萬多人的小鄉鎮，在河流沖積下，形成600公頃的濕地。靠水吃水，當地人就借潮間帶環境之利，養殖蚵仔。台灣的蚵農都以竹筏採收，但芳苑淤泥多，越積越厚，使海溝變小，潮漲時水只及腰，船隻難行。然而每次採收蚵仔，至少也有100台斤重（即60公斤），人不能全挑，惟有靠牛車協助。這裏的牛早上還要務農，午後才下海，水陸兩用，全台獨有。
僅餘12頭 海牛自小訓練膽量
到近二、三十年，隨着台灣經濟發展，村內的年輕人都往外走，留下的也改用柴油三輪車運蚵。剩下的12頭海牛，主人都是70至80歲的老人家，包括本名李福相的阿公，自15歲下海以來，一直做到兩年前，82歲才半退休。小白是他第三頭牛，今年14歲，以人的年齡計算，已是近百歲的老牛了。
離村口不到10分鐘步程，是無邊際的潮間帶。中間有一條延伸出海、不見盡頭的路，就是蚵農口中的「出海路」。小白沿道路緩慢前進，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牛，皮光肉滑，就像觀光農場裏的明星牛。阿公手中拿着一支棒，稍稍在牛背上點一下，不捨得打下去。小白也很聰明，試過阿公太累睡着了，牠自己懂得沿路回家。兩位老人家，名為主僕，實是互相照顧。
「阿公很愛小白，每天幫牠洗刷，就當他孩子一樣。自己不吃，也給牠最好的糧食，甚至連遠行也不敢，怕丟下牠沒人照顧。」阿公生於日治時期，讀過幾年日本學校。他不懂國語，都是由姪兒李一長當繙譯。李一長是台灣近年「回鄉潮」的一員，離鄉工作三十多年後，回到芳苑成立「海牛驛站」，以導賞方式，讓遊客體驗坐牛車、除害蟲、即場開蚵烤蚵。他預計，這傳統技藝很可能在10年內消失，希望在這之前，讓人知道它存在過。
走了近20分鐘，阿公着我們上車，要渡海溝往蚵場。只見那裏水深及膝，小白毫無難度便走過去，還以為是理所當然，李一長卻說：「牛可不是天生就能下海。當牠們還小時，就要綁在牛車後面，跟着其他海牛來訓練膽量，有時水位甚至會高到快沒頂，大概一年後便能適應。」挑選牛隻時，還得觀其鼻腔、腿骨，因農夫會在牛鼻打孔，令其更為馴服，有鼻孔的牛較聽話，腿骨是否強壯則可判斷其載重量。一般海牛到三、四歲便能下海。
追逐潮汐 摸黑採蚵賺蠅頭小利
「喔喔喔喔。」每當阿公這樣叫小白，牠就會乖乖的停下來。所謂蚵場，就是在濕地上兩行平行的圍欄，然後如串珠仔，在蚵殼上打洞，每12隻以尼龍繩串成一條，平掛兩欄之間，好增加重量，免被潮水沖散。這種養殖法稱為「平掛式」，與較常見、長期浸水的「垂掛式」不同。「蚵仔長期在水裏吸收養份，會變得又肥又大，但欠咬口。我們這種叫珍珠蚵，將牠們打橫吊起來，只有一半時間在水裏，隨潮汐生長、收縮，這樣肉就會結實好吃，就像走地雞一樣。」阿公給我們即開即食，只有拇指般長度的蚵仔，食落無比彈牙鮮美，帶濃郁的海水味。
由種蚵到採收，最少要15個月。蚵農不只要擔擔抬抬，工作也隨潮汐而定，只有潮退時能下海種苗、採收。潮退一日兩次，時間各異，有時遇着是半夜，也得摸黑開工，由凌晨一直工作至翌日中午。冬天是種蚵苗時節，有時氣溫得10度，也得硬着頭皮落水，凍到震。辛苦得來，一斤蚵仔，未去殼只能賣約$9.5，去殼的才賣得$35。好景的話，一年收成四、五千條蚵繩，可賺到$8,000，比台灣大學生的$5,200標準工資要多，但是扣除成本實收不多，如遇上颱風，收成不到一半，每隻蚵也是有血有汗。
辛苦大半生，阿公五個兒女早已出身，生活無憂，但老人家過不慣都市生活，又捨不得賣走小白，就寧願待在鄉下，留有一小片蚵田，閒來種蚵或拉觀光客。問阿公，下世還要再討海為生嗎？他笑說，呢世捱夠，下次投胎做有錢人好了。
蚵仔、牡蠣、生蠔點分辨？
牡蠣又稱蠔、生蠔（粵語地區）、蚵仔（閩南語地區），屬軟體動物門雙殼綱。雖名稱在不同地區的叫法有異，但說的都是同一種東西。在台灣，在蚵田養一年多，體形較小的叫蚵仔；養夠三年，體形較大稱為牡蠣；而符合政府規定的生食衞生標準，才算是生蠔。
彰化海牛採蚵導賞團
地址：
彰化縣芳苑鄉芳漢路芳二段161巷100號
（芳苑普天宮對面）
電話：
+886（0）4 898 6615
網址：
https://www.facebook.com/ManateeInn （海牛驛站）
收費：
海牛驛站提供體驗行程，每人83港元，包乘電動車與牛車、挖蚵、烤蚵及生態導覽等體驗。如包車則由$474起
備註：
先致電詢問導覽團日子，工作人員會盡量將客人拼湊，牛車最少10人成行
Travel Memo
交通：
各景點交通不便，建議至彰化市租車前往
機票：
乘搭HKExpress直飛台中，經濟艙來回機票連稅由$821起，查詢： http://www.hkexpress.com
匯率：
100台幣約兌23港元，文中價錢已折算成港元
鳴謝：HKExpress
記者：甄俊宇
攝影：潘志恆
編輯：謝慧珊
美術：楊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