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籽:心水食桌】
辣,是種類似火燒舌頭的痛楚感覺,有人受得了,有人受不住。在眾多嗜辣地方中,以四川人特別聰明,當地人透過多種香料和佐料,把麻、香、鮮和酸等誘發食慾的元素融入辣,讓辣不再只是種痛,而是化成一種令人上癮的刺激感。身為重慶人的餐廳老闆駱寶莉說得更妙:「四川菜的香氣能叫不嗜辣的人也蠢蠢欲動,從走辣吃到小辣,小辣吃到麻辣酸辣,然後追求更多種辣菜式,到你發現很辣時,經已欲罷不能。」
巴蜀緣:自製老闆娘醬送熟客
「巴蜀緣」老闆駱寶莉:「每天中午,店門總被前來吃午飯的學生擠得水洩不通,他們十個有九個都點擔擔麵。」學生這麼喜歡吃辣嗎?「才不辣!擔擔麵主要風味由芝麻醬、肉末和花生碎形成,紅彤彤辣油只負責提色提味,即使同學要求走辣,風味依舊不減。相反,省去芝麻醬,擔擔麵便大為失色。」一個地方的人嗜辣,大都是氣候使然,四川亦不例外,當地屬亞熱帶濕潤氣候,當地人想以辣去濕,所以涼菜、小炒、火鍋和湯麵,說得出的川菜幾乎都帶辣。不過辣只是出發點,而非終點。湖南人愛吃辣椒,辣為主,鮮和香為副,一把辣椒灑入血紅的火鍋裏,隨時間還會越吃越辣,越辣越愛;四川人相反,辣把食材的鮮香吊出來,做到麻而不痹,辣而不痛,食客邊吃邊流汗,達到去濕之效。
四川麻辣豆腐 香鮮麻辣燙
駱寶莉:「辣是很霸道的,多放一隻指天椒,數十種香料的味道便被蓋過,誰愛吃只有辣的菜式?食材鮮不鮮,味道的層次,全分不出來,至少我們不愛。」一般人以為麻婆豆腐吃起來要大麻大辣才算正宗,錯了,麻婆豆腐要表現出香鮮麻辣,不能顧此失彼,麻度十足的花椒只能放少許,香味由幾乎不麻的青花椒油補足,辣椒醬以香而不辣的燈籠椒混入少許指天椒炒成。用慢火把豆瓣醬、辣椒醬、青花椒油和肉碎爆香,放少許雞湯提鮮,最後放豆腐丁吸收汁醬,趁熱吃,香鮮麻辣燙俱備,才是真正的四川麻婆豆腐。
「不只學生,很多日本人和外國人吃過都會再來,還會介紹朋友來,有些人最初會要求走辣,後來也逐漸變得會吃辣。」每周她會花一天製作辣醬,擔擔麵、口水雞和麻婆豆腐各有專門辣醬,擔擔麵醬較香,麻婆豆腐醬則偏鹹一點,吃起來味道分明。熟客要她賣自製辣醬,她不肯,說賣了便會客源大減,寧願偶爾免費贈送。久而久之,又製作出一種專門送給客人的辣醬,味道似四川人家的百搭辣醬,拌麵拌飯炒菜蘸肉樣樣皆能,足夠客人在家暫時止止辣癮。
巴蜀緣
西環高街113號地舖
合江小鎮:老壇子中的酸菜
「合江小鎮」主廚劉玉華師傅說:「咱們四川的酸辣,重點在於老壇子醃的酸菜。」來自四川的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從老壇子撈起酸菜。所謂老壇子,其實是四川人用來醃製食品的傳統器皿,劉師傅用四川青菜醃酸菜,加入大蒜、新薑、新鮮紅辣椒和水果,以產生天然果酸,令酸菜酸度適中,對人體亦有益而無害。
「麻辣講求麻而不辣,但酸辣講求平衡,不能太酸亦不能太辣,兩者要相得益彰。」劉師傅把魚片輕輕燙熟後說:「這道老壇子魚片其實是以前下雨天時,四川每家的小孩都會跑到魚塘捉魚,捉回家後也沒甚麼可以烹調,就隨便拿老壇子裏醃了幾年的酸菜,加點辣椒就煮,特別有風味。」這道菜必須用醃了兩三年的酸菜,才能中和辣味及帶出魚鮮味,而只醃製數月的酸菜被稱為「洗澡酸菜」,只能做前菜。四川人慣用鰂魚,對港人來說可能太多魚刺,因此餐廳改用龍脷柳,不過若個別食客有特別要求,亦可轉用其他魚類。
鮮辣椒煉油 酸辣湯順口
港人愛吃的酸辣湯原來亦分門派。「上海酸辣湯加入虎椒去提升辣味,我們四川酸辣湯中的辣,是加入由新鮮辣椒提煉的辣油而來的,要求喝起來非常順口,不會酸至令人接受不了,只會令你想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酸辣湯中的雞湯非常重要,重要到有「廚師的湯,士兵的槍」一說。
雖製作酸辣湯看似不難,但其實每一步都極考廚師功夫,例如在湯中煮熟蛋液時,蛋液應薄似紙片之餘亦能連成一片,不過當中最重要的,還是廚師對酸辣的認識和掌握。
合江小鎮
灣仔皇后大道東387-397號麗都酒店1樓
香料店負責人:大廚只懂用指天椒,一味死辣!
為何現在坊間的辣菜式不夠辣?是放不夠辣椒?辣椒品質下降?辣椒爆得不夠香?「天成香料」負責人周兆泉說:「都不是,是因為大廚們只懂用指天椒,一味死辣,辣到人頭暈眼花,辣的香味卻蕩然無存。吃東西除品嚐味道外還有香味,否則便會覺得不夠味,那個味是指香,你放再多指天椒也徒然,這方面賣香料的人最清楚不過。」
說罷,他隨手從貨架拿來一把辣椒乾,逐一介紹。四川的炮彈椒無辣無香,只因外形討好,常被用作裝飾,在麻辣火鍋上那漂浮不定的正是炮彈椒,也有人將其醃漬成泡椒,放在剁椒魚頭上;帶有辣椒香氣的是河南益都椒,全世界也有種植辣椒,卻沒一種像它富有濃郁的辣椒香;最後一種是寧化出產的牛角椒,基本上是貪其夠辣,以指天椒或其他取代亦可。「麻辣火鍋應用哪種辣椒?答案是三種也用。本來便沒一種辣椒能做到色香味俱全,逢是辣的菜式至少要用上兩種辣椒。可是現今餐廳大多把注意力放在辣度,那何不用印度的眼鏡蛇椒?辣度夠了,但美不美味又是另一回事。」
天成香料
上環樂古道31-37號皇后商業大廈地下C至E舖
記者:蘇健進、李泳烔
攝影:伍慶泉
編輯:陳漢榮
美術:吳子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