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兩席話,捲起一番閱讀風氣,不,修正:是討論關於閱讀的風氣。那天老友問完了月讀三十的可能性之後,忽然當我是局長質問:老老實實,你現在一個月睇到幾多本書?
我不是當局長的材料,自然老老實實:老友,波唔係咁打,書唔係咁讀㗎,睇到幾多本書?你以為看書是搶禮物遊戲節目,是博士學位,越多越威威?我敢講,重複看三百次唐詩三百首,比翻閱一次共九百卷的《全唐詩》獲益更大。看書的確如吃飯,要消化,三百首仔細咀嚼,還會背誦的話,初則入腦,繼而上心,再加上從實際生活體會,最後深入血脈,就成為自己的東西了。
老友問:別迴避問題,我要知道幾本?
我說:嗯,大概,平均三本左右吧。
老友大驚小怪:折墮囉,點會仲衰過中學嗰陣㗎。
我說:第一,我的學生年代,比較正常,是自由閱讀的黃金時代,教科書裏能挑逗到我興趣的,就主動找有關書籍,作延伸閱讀,我們那時候還有這個奢侈。畢業之後,工作之外,諸事雜務繁多,只能見縫插針,再犧牲一點睡眠時間;所以我說,現在的教育制度,很難培養閱讀風氣,小時不習慣看,大了也沒條件看,除非已經是資深書迷。第三,現在看書看得很花心,看一本書,同時也號召相關書籍一字排開,進行對照遊戲。例如,這幾年流行平反,幾個月前看《中國誤會了袁世凱》,於是把有關袁世凱的書放旁邊,有些看過,有些作傍身待命用,隨時預備翻綠頭牌子那樣,看到疑惑處,就把觀點與資料比較。後來有心人送我一冊《辛亥時期袁世凱秘牘》,是最原始的資料檔,這就更好玩,更能鍛鍊腦筋,就像我也有份當袁世凱的判官,也有我獨立的判斷,這樣才算是屬於自己的知識,而不只是知道。那本厚過磚頭的《秘牘》我倒是沒看完,也不打算看完的。那麼,你說,我那個月是看了一本書,還是十本書,重要嗎?讀書,讀這本書,不只為了知道袁世凱原來這樣那樣,這種眾星拱月讀法,更會讀到人性、制度、社會、政治,也不只是歷史,用來套用在哪個範疇哪個人物,都用得上。我認為,這才是閱讀的意義,吳克儉那種飯前飯後翻閱法,是反教材,是這位教育局長一貫作風。
老友說:喔,知識與知道。那我知道了,局長翻閱《今日中國》,知道了中國原來也有科幻小說,長見識了。那麼他放假到日本賞紅葉,收穫應該就是,啊,原來楓葉在秋天會染紅的,長見識了,完了。
我補充:也有變金黃的,這個在網上或者憑肉眼都可以看到,這就不知算不算閱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