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這裏,做個正常人,超難;做個正常的藝人音樂人,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務。
亂世當中,群魔亂舞,小人當道。冬天寒風來又退,反而一陣歪風連帶惡臭徐徐捲來,蛇蟲鼠蟻洶湧而出(名都懶得提,免得玷污我版面),舉報檢舉篤背脊乜都有。殊不知在一個誰都畏懼強權的地方,這套污糟邋遢手法又真的奏效,主辦單位公司客戶見勢色不對,火速將貨品下架,將受害人先推下馬,乾淨利落。害蟲類見奸計得逞,鬆毛鬆翼,以為自己好威威,繼續「鎖定」下個目標,如此自視過高,嘔死。
最慘是,此種威逼利誘,看來在這圈子仍能奏效好一陣子,原因無他,怪就怪這裏從來少管「團結」為何物,你有事個世界有事關我鬼事,只要我無事繼續大賺就是天下太平。人家就是看穿你們一支一支孤立無援,散過散沙,容易屈又容易服,要玩弄你們於掌心內,有何難度。
空間會越收越窄
大家到現在還是看不懂,現今這個瘋癲世界,當小三學童都要走到立法會為爭回自己的童年而發言,當舊賬隨時能被翻出扭曲再造,成為害蟲文革式攻擊武器時,我們已經沒有所謂的事不關己,早已沒有了。除非你是完全沒有底線的人,若你心底還稍微有點骨氣,有點原則,我可以好很肯定的告訴你,批鬥總有天會降臨你身上。
早就講過,所謂白色恐怖,正是餵食於群眾的恐懼上,那些恐怖分子蝦兵蟹將,無孔不入,如壞細胞般漸漸將你整個人侵蝕,然後將你的環境也吞噬。面對這些不合理事兒,你忍讓,退一步,它就再往前進逼一步,並不會因為你退了一步,他們就紳士起來,和你一起互助互讓各退一步。空間只會越收越窄,屈服第一步,就等於已決定了你的第一百步。慢慢你就會發現,已退無可退,再退,就惟有成為連自己也看不起的人。
音樂也好,任何藝術都好,本意就是一種表達,一種自由。拿走了這些,還剩甚麼?除非你甘願自己的作品只淪為賺錢工具,商品,不然,拜託在適當的時候,為自己站起來。
作為已經被封殺一整年的「滋事分子」,對於某些人來說,我可能是「人辦」,用來警戒大家別行差踏錯;但對於快受不了這荒謬制度的藝人,我也可以算是成功挑戰實驗的白老鼠,最起碼,一年後,我還未餓死,仲生生猛猛㖭。
逆境中雕出文化
我以個人經歷,能告訴大家的是,這邊的自由世界,沒有你們想像的可怕。在暢所欲言的空氣中,回看那個綁手綁腳的國度,已經記不起做甚麼都要顧前顧後,是種甚麼樣的生存方式。害怕,是因為看不到別的出路,但我們是否真的沒退路?開唔到紅館,咪開伊館,開麥花臣囉,一樣生存到,仲可以爭回一口氣,抵wor。
這個周末,我參與了一個外國人主導的香港音樂節Clockenflap。作為唯一一個在主台上演唱廣東歌的單位,百感交集。雖感謝主辦邀請,但也不禁問,為甚麼能走上這個舞台的本地單位寥寥可數,到底我們的流行文化在哪個點出了錯?
不敢說香港的音樂是世界頂級的,但最起碼,站到這個舞台上,我們的音樂人和技術人員也絕不失禮,隨時比外國人更專業。天份不夠的地方,我們會用努力搭救,環境沒有培養我們的地方,我們會在逆境中雕磨出屬於自己的文化。可惜是,香港音樂一直被小看,主流大哥大姐以外的音樂人一直被忽略;再說,就連我們自己行內人都不信任自己的市場,沒有人再願意在這裏花力氣。沒人栽種的土地,如何能長出茂盛果園來?
重新重視廣東歌
當小學生都要問:「我出生的意義為咗乜?係咪就係做功課?」,同行們不妨也問問自己:「我做音樂的意義為咗乜?係咪就只係為咗買樓安穩?」有了安穩,就甚麼自由甚麼自主都可以放棄?是的話,無話可說,可以收線。
不然,真希望大家能把部份心神放回這個曾經孕育過你,孕育過廣東歌的地方。卑躬屈膝去遷就和討好另一個市場,只會得到人家的白眼和藐視。廣東歌曾經廣傳各地,正是因為前輩們都有鮮明個性,沒有刻意討好誰,沒有樂迷會喜歡沒有個性態度曖昧的歌手藝人。
市場萎縮,是因為我們先放棄了這個市場。它根本一直都在,從沒離開過,七百萬人口,怎麼可能沒有需要廣東音樂的人?就看你願不願意重新重視它,回來為它,也為自己好好灌溉。
【詩與胡說】
撰文:何韻詩
野生菇一粒,活在娛樂圈邊境的自由人。
從音樂起步,卻意外地透過創作與生活,看到生命的可能性。
「希望」與「公義」就是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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