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星期六不會這麼早起床,先一晚看越劇約了朋友下午茶聚,四點半一喝喝到七點踏三,之前路過文化中心大堂見到進念為《易經》舉行記招,雖然人家沒有邀請我,抱着相請不如偶遇的廣闊胸襟,興高采烈表演拿手的踢館,每人三句起四句止,把準備寫稿的時間悉數消磨。散場後回到旅舍,《回十八》和《十相思》輪流在人肉留聲機循環播放,唱完戚派唱袁派,梁哥哥的聲口一忽兒范一忽兒畢,還自以為夾雜伊桂芳老師的性感鼻音,結果文章荒廢,翌日起程赴東京前必須完成的功課只做了一半。鬧鐘七點三十分響起,連床也不敢賴,打開電腦就想工作,誰不知各款題旨「你沒事?」和「你不在巴黎吧?」的電郵紛至沓來,未瞓醒的豬腦一時轉不過來,以為各路英雄不約而同降落戴高樂,輕輕鬆鬆答了兩封,不祥預感才漸漸湧起。一搜谷歌不得了,輪到我給當地的朋友傳發「你沒事?」訊息,一顆心七上八落。
還有什麼能夠做呢?在毫無人性的惡魔面前,互相取暖縱使於事無補,實在沒有更見效的安慰。毋庸跌打醫生忠告,我們也知道扭傷過的筋骨最最脆弱,難道巴黎從今以後就要淪為拗過柴的足踝甩過骹的下巴,一有依郁馬上又再舊患復發?《查理周報》那單恐襲慘劇,才是今年一月的事啊,他媽的殺人狂為什麼專門和巴黎過不去,將攻擊西方文明的火力對準我的家?朋友們得知這種非常時期我身在亞洲,個個鬆一口氣,關懷和好意雖然心領,卻有點遭志願當亂世佳人的盧先生傳染,恨不得立即飛回去有難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