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的秋天,色彩豐富多變而感人,滿山綠樹變成耀眼的金黃,紅似火的霜葉,然後看到紅黃樹葉鋪滿地,和一整片光禿禿的沒有葉子的挺拔的樹枝。一位台灣朋友來晚了,錯過了金黃與紅火,不過看到禿枝樹林卻覺得很美,不斷用相機對着映照藍天的樹梢。我女兒說光頭的樹有什麼好看,台灣朋友說我們在台港從沒有見過枯樹,你不覺得它們很美嗎?
杏花春雨江南是美,枯藤老樹昏鴉也是美。在挺拔的枯枝身上,你可以看到剛毅,看到不屈,看到「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只要樹沒有倒下,春來就會綻放綠芽。唐代劉禹錫的詩:「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是在他罷官後遇到同樣遭遇的白居易時寫的。沉舟、病樹,是自況,帶惆悵;千帆過、萬木春,則是看到遠景,看到新生代。
一位年輕朋友給我來信,慨嘆香港無日無之的政治漩渦使他深感無力,他說身邊的人漸漸不想看新聞了,寧願做個一無所知的香港人。一個曾在雨傘運動時上街的朋友對他說:「其實,不跟我說大廈有鉛水更好。知道了,又可以做什麼?」這話使他十分震驚。「究竟,這是雨傘運動未能令香港人覺醒,還是,覺醒後卻無路可走只好再次沉睡?」
我陷入沉思,但不震驚。年輕時我已知作任何努力都無法使社會改變,我們活着只是盡自己的心意與本份。所以不太會為了社會變化與自己努力目標相反而過分傷懷。但如枯枝一樣絕不放棄。存在主義人生觀是悲觀而積極。病樹長懷香港,瞻望前頭,繼續筆耕。當然不知還能做到什麼時候,包括身體與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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