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籽】花花公子 開到荼蘼春夢殘

【文化籽】花花公子 開到荼蘼春夢殘

【文化籽:籽談風月】
一本被「去裸」(nude-free)的《花花公子》(《Playboy》)雜誌,猶如沒咖啡因的espresso、被閹割的太監、連《魚樂無窮》都冇埋的亞視,是一種黯然失「色」的荒謬。62歲的《花花公子》選擇穿回衣服重振雄風震撼各界,驚訝位不在其銷量大跌,而是在文字廉價、J圖免費的網絡情色氾濫廿一世紀,它竟還能苟延殘喘。將屆九旬高齡的創辦人兼總編輯Hugh Hefner的加州花花公子莊園早已不再夜夜笙歌,那個活着viva的年代亦已開到荼蘼。回顧他以裸女包裝生活態度,曾經空前成功,春夢乍醒,往後公子還剩甚麼可以賣?

從來,《花花公子》兜售的豈是每期區區幾張裸照?當然有許多人是衝着中間的拉頁裸女海報而來,實情Hefner賣的是美國戰後老百姓對理想生活的想像。1953年《花花公子》創刊,以瑪麗蓮夢露的裸照招徠而聲名大噪,當年正是韓戰停火的年頭,美國進入歌舞昇平的盛世。該雜誌標榜是男人的娛樂天書,鼓吹有品味的享樂主義(hedonism),宣揚「樂活」核心價值,在裸體仍屬禁忌的年代,這「鹹書」拉開了性革命的序幕。Hefner在創刊號便提到他的理想生活,「在家調一杯雞尾酒,準備兩份零食,唱盤裏放音樂,邀一位紅粉佳人討論畢加索、尼采、爵士樂和性。」但今時今日,在「潮」拜男神紳士的年代,誰還會趕客地高呼我要做playboy?

曹民偉難忘發育期偷偷摸摸看《花花公子》及其他黃色雜誌那種偷來的快感。

《花花公子》1953年創刊號刊登瑪麗蓮夢露的照片,為美國社會拉開性革命序幕。

明年三月起《花花公子》告別裸照,《Playboy》facebook專頁刊登了這個封面。

《花花公子》的搞嘢封面,要數以Marge Simpson招徠的這期,問你死未?

登大文豪文章 深度名人訪問作招徠

「若把那些裸女圖片撕掉,《花花公子》其實就是一本《紐約客》。」視Hefner為商業奇材的鄭經翰,1986年買入版權在香港推出《花花公子》中文版,以港姐鄭文雅作封面,連帶開創了香港的寫真集年代。「好叻,Hefner知道靠裸女可以賣錢,又為了令讀者不覺得買《花花公子》是淫穢,故他想到以文章來包裝。」鄭經翰在電台節目中如是說。
封面是性,但《花花公子》的嚴肅內容曾經是男性青春期的精神食糧,Hefner以全美最高的稿費,吸引大批著名甚至諾貝爾文學獎作家,如海明威、村上春樹、納博科夫、博爾赫斯、毛姆的作品在該雜誌發表文章,每期製作費動輒二三十萬美元。作為一份自由主義刊物,深度名人訪問也是其撒手鐧,前古巴領導人卡斯特羅(Fidel Castro)、黑人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日本右翼文人政治家石原慎太郎、約翰連儂、霍金、喬布斯、Bill Gates、Bob Dylan、巴伐洛堤(Pavarotti)等名流紳士都曾接受過《花花公子》訪問,當中經典是前美國總統Jimmy Carter在專訪中坦承思想出軌。
把印着裸女封面的《花花公子》往床底下塞、躲在棉被裏用電筒偷看、拿着雜誌在廁所打手槍,成為了青春期男生最常幹的集體回憶,更有傳當年美國要考律師牌,在進行態度測試時若沒有看過《花花公子》一定「肥佬」,因為它是美國普及文化的象徵。台灣作家王文華記得,高中班上幾位英文特別好的同學,都不是讀《時代》或《紐約客》而是讀《花花公子》,為了讀懂它,他們廢寢忘食查單字,一心要攻克《花花公子》。

兔女郎是《花花公子》的另一經典產物。

《花花公子》的經典封面之一,是名模Kate Moss扮playmate。

港版《Playboy》創刊 鄭文雅做封面

鄭經翰最初替胡仙的星島集團洽談得《花花公子》國際中文版的出版授權,將其打造為華文出版界一本高檔品味雜誌,「《花花公子》首肯,因為當時女主席Christie Hefner知道胡仙也是女性,兩人結盟做風月雜誌有噱頭,必成世界新聞。」後來胡仙臨門食言解約,大班惟有自組財團拿來做,1986年《花花公子》中文版面世,鄭文雅肉照震撼全城。「出版當天就賣了五萬本,第一期連同鄭文雅寫真集我們收了六百萬,這紀錄至今無人能破。」鄭經翰曾自豪地回憶,當年香港中產嚮往美式生活,《花花公子》合晒合尺。後來,封面女郎無以為繼,大班連梅雪詩與馮寶寶都打過主意,最後港版《花花公子》以賣盤兼停刊收場。
自言有舊物色情狂的資深雜誌人曹民偉,成長於鹹鹹濕濕的六十年代,收藏了無數本地和海外情色雜誌,包括美版和港版《花花公子》,目擊一個春色無邊的時代消逝。對於那一代人來說,偷看雜誌時的緊張心跳不是因為一個個裸女,而是來自挑戰權威的緊張刺激與竊喜。記得當年童蒙歲月,黃色雜誌裏面的裸女,是男孩子的性啟蒙老師,現在鹹書難成教科書,早就不合時宜。

《花花公子》重金禮聘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發表文章,港版鹹書卻來個反致敬,以騎呢筆名發表甜故。

除了大文豪,《花花公子》也不時登刊名畫,包括Andy Warhol作品。

港版《花花公子》當年以二百萬元起家,當中一半就給了鄭文雅做創刊封面(左),經典的封面女郎還有狄娜。

網上版潔淨化 瀏覽量升四倍

曹民偉回憶,就在舶來色情雜誌在香港分一杯羹前,香港市面黃書氾濫,1984年冒出的《龍虎豹》以醫學衞生為幌子,大肆刊登女性器官大特寫,一時間成為香港黃業奇葩,銷量曾高達四十萬份。其後幾年,本地色情刊物新一浪如天女散花,《奇豔錄》、《西急》、《十隻白虎》、《藏春閣》、《男子漢》、《香港九七》等,每逢過時過節,鹹書最出力一招是贈送真人大小全裸海報,市面竟出現賣斷市的盛況,其時報章都以風月版夠出位作招徠,香江淫穢之風一時無兩。
在互聯網無遠弗屆的年代,《花花公子》全球發行量從1975年巔峯時期的560萬冊跌至目前的80萬,在美國年蝕300萬美元,其商業價值與文化影響力亦已萎縮。2011年《花花公子》已將須付費色情業務出售予色情業大亨Manwin公司,去年網上版本也開始「潔淨」,令瀏覽戶數量飆升400%,顯示裸女非賣點還「趕客」。
在一app在手、人人都可以是鹹片生產商的年代,被《華盛頓郵報》形容為先鋒的skin magazine(露肉雜誌)的《花花公子》決定告別裸照,務求吸納年輕一代知青自救,為那個濕夢時代畫上句號。這無疑是破釜沉舟的決定,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雜誌最終能否回春?還看《花花公子》能否在網海中激活生命力。

《花花公子》的文章和廣告都特別有品味。

活地阿倫曾在《花花公子》刊登攝影作品。

《花花公子》三十年刊繼續發放未曾公開的夢露相,令人熱血沸騰。

記者:鄭天儀
攝影:林栢鈞、楊錦文
編輯:陳漢榮
美術:楊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