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召開了一個聲勢浩大的首屆世界馬克思主義大會,號稱有400多位中外學者濟濟一堂,共同探討馬克思主義與人類發展。《光明日報》的現場報道稱,「習近平治國理政思想成為討論焦點」。說得太客氣了。事實上,這是中共利用全球學術資源,為總書記習近平度身打造的會議。
乍看上去,大會的內容十分豐富,分為八個論壇,從馬克思主義的起源和發展、馬克思主義與科學文化、馬克思主義與經濟全球化,一直討論到馬克思主義與人類命運共同體、馬克思主義與世界文明的未來走向。但是,它們不過都是襯托,為了凸顯兩個中心論壇:中國道路與中國話語體系以及習近平治國理政思想與中國馬克思主義的發展。其邏輯是:馬克思主義指引着人類未來的方向,習近平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是全人類的精神領袖。
大會名稱中的首屆二字,彰顯了習近平的野心:他要做前輩沒有做過的事情。中共歷任領導人中,毛澤東曾經不服老大史太林,有過那麼一閃念想做世界領袖,把中國人當作人肉炸彈和美國人打仗。但是,和宣傳吹噓不同,他很快發現中共幾斤幾両,提出了著名的「球籍」危機。鄧小平更清楚中國在世界的地位,以韜光養晦作為外交攻略。江澤民面對西方文化,異常自卑,以得到國際社會承認為榮,「與國際接軌」頻繁見諸媒體。胡錦濤在周永康協助下「和諧」了中國,卻不能「和諧」世界,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外交出現亂局。
習近平重振朝綱,翻雲覆雨,發現專制權力十分利索。他在國內大刀闊斧清除異己,儼然成了「打虎英雄」;又到歐美搞金錢外交,成功限制國際社會談論中國人權。於是他傲視寰宇,睥睨群雄,以為世界領袖,非我莫屬。無德無功,意欲立言,奈何才疏學淺,除了從基礎文學史教材上抄錄書單之外,只能重炒共產主義這鍋餿飯。他以令人驚詫的大無畏勇氣提出:「我們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是要朝着共產主義的方向努力。」
把專制者包裝成世界領袖
這就是首屆世界馬克思主義大會的背景。不能否認,與會的學者們並非都沒有學術誠意。然而,只要你一認真,就會覺得此會像個笑話。根據與會者的紀錄,若干知名學者都在演講中發出了噪音,他們對自己的尖銳聲音沒有得到阻止感到奇怪。也許他們不知道,消音器無處不在,連即時傳譯都不例外。有現場繙譯透露,遇到敏感問題,他們都會跳過去,不予傳譯。
哈佛大學歷史和政治學教授馬若德(Roderick MacFarquhar)作為一個重量級學者,被安排在開幕式之後演講。馬若德對習近平的中國夢提出質疑,認為它「在智識上是一個不連貫、不廣泛、缺乏力量的理念」,不足以與西方思想抗衡。他還批評了中國的污染、文革、六四和言論審查。
然而,在《光明日報》記者的現場報道中,馬若德稱讚了習近平的中國夢,稱它是「對馬克思主義作出的創造性發展,將對人類發展產生重要貢獻和積極影響」。
這倒不是即時傳譯的功勞。在《環球時報》英文版的報道中,馬若德用英文說了和《光明日報》報道中一模一樣的話!馬若德對此完全杜撰提出抗議,兩報僅在網絡文章中予以刪除。
馬克思主義當然可以研究,也應該研究。作為號稱把馬克思主義當作理論基礎的中共,研討會開得誇張一點也可以理解。但是,以如此下流的手段,把一個不學無術的專制者包裝成世界領袖,實在是對學術和政治的羞辱。難怪《光明日報》報道當日版面在網絡廣為流傳:左邊大字標題寫着〈馬克思的聲音穿透歷史,向未來宣告〉,右邊大字標題寫着〈要把精神病人送回家〉。還有人貼出《人民日報》1971年的一個版面,那上面的大標題是〈靠毛澤東思想治好精神病〉。
長平
《南都周刊》前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