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新田的油粘米,香甜煙韌,這是農民梁日信和太太租下的稻田。就像無數新界故事:業主逼遷,放棄耕作。「種植,係夕陽行業」。阻不了發展,最後一造米,信哥選擇開心告別,「義工帶埋仔女嚟一齊收割,起碼可以話畀下一代知,米,唔一定真空包裝」。手握穗禾的感覺,原來很實在。「啲米收割後仲要打穀,好多工序,除咗送畀『自在社』義賣,亦會送去古洞石仔嶺長者村」。信哥豁達的說。
收割的這兩天,時而雷電交加,時而烈日當空。穿着水鞋的城市孩子,全都滿頭大汗,節瓜似的小手小腳,被蚊叮紅腫了一大片,「呢度太曬,你哋唔慣,入去農舍飲啲水,休息吓啦」。東奔西跑了半天的信哥,望着孩子一面心疼,不住叮囑。割稻、打穀;人在田中,十萬呎農地,認識種米的不同步驟,就像上了一堂活的通識課。兩口子還用自家米,親手煲了香綿白粥,給幫忙收割的義工當午餐。
風雨未侵 人禍先至
「農村生活,沒想像浪漫吧?」坐着休息,眼前是金黃稻田,信哥笑咪咪問。既得擔心風雨摧毀稻苗,又怕害蟲蝗雀來襲,好天暴曬,雨天照頭淋。城市人勞動半天,彎着腰,未體驗粒粒皆辛苦,已腰痠背痛,但這卻是信哥每天的生活。每到秋收,更是忙,收入不高,要靠種年花補貼,但這樣日出而作的日子,還是留不住,「農地係向4、5個業主租來,萬幾呎農舍,8成要收回,唔好話種米,連住都成問題」。
今年4月,信哥收到法庭傳票,之後有人到來量地,要求圍封,雙方拉鋸,「地都係租番嚟,唔係要賴死唔走,但搬遷期太短,做咗幾十年,有好多嘢要搬,我哋仲有按金喺業主度,寧願扣按金,希望租多半年」。幾番周旋,他已打定輸數,一方面申請法援,爭取合理搬遷通知期及搬遷費;另方面全力收拾,將必需品搬往不受收地影響的小部份農舍,兩手準備。
農舍面積大減,沒地曬穀,就是種植多年的年花,如百合及劍蘭,亦要減產。「𠵱家見步行步,可以嘅話,梗係想繼續種米,之前去台灣,政府有農業政策,人哋種米,不但夠自給自足,仲可以出口。我有個願望,希望可以喺香港試種做壽司嘅珍珠米,不過𠵱家咁嘅形勢,應該好難囉」。信哥預計,不出5至10年,像他一樣的傳統農民,勢將逐漸消失。
地貴人微 復耕路遠
城市發展,香港的稻田面積,已由50年代開始,大幅減少。曾幾何時,風光一時的元朗絲苗,早於90年代已絕迹。
惟近年,隨着保育意識提高,新界各地都勁吹復耕熱,塱原、南涌、荔枝窩,以至南大嶼山的二澳,也開始重新種植稻米,一時間,香港米和香港菜人氣急升。不過,這股保育熱,能否敵過發展?還是如信哥一樣,在「有地才有話語權」的香港,被迫黯然離場?所謂的可持續發展,仍是長路漫漫。
攝影︰謝榮耀 撰文︰呂麗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