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講究的是緣份,那支筆如何出神入化都好,不過電就是不過電,譬如城中的資深多瓣文化人,上一本政治諷刺小說有口皆碑,我聽來聽去充耳不聞,完全沒有考慮找來拜讀,再接再厲的新作據說也寫得很到位,絕緣體卻依舊無動於衷,冬眠的好奇心不打算忽然甦醒。甚至不是所謂記仇──多年前在他老先生創辦的雜誌投稿,有一天狹路相逢,承蒙不棄孜孜訓導:「你寫得不錯,但以後請盡量不要一天到晚寫戲曲,那種與時代脫節的東西沒有人要看。」好心冇好報啊,該刊物雖然以站在潮流尖端自詡,怎麼竟然不明白傳統表演藝術作為背脊骨的珍貴,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稿酬那麼刻薄,勉強無真愛,乾脆東家不打西家也不打,反正不是我的損失。事過境遷,我有我繼續做戲蟲,他有他東奔西跑長袖善舞,偶爾碰面照樣嘻嘻哈哈,可是那個苦心經營的門檻,無論如何都不敢攀附了。
帕慕克則剛剛相反,投緣投到啼笑皆非,像這本《我腦海的異象》,買回家後挑了一章題作「艾牙沙電影院」的準備試試水溫,讀了兩段已經捧腹:寫的原來是主人翁馬夫魯十五六歲時頭耷耷看鹹片的趣事,高潮戲之前觀眾聚在大堂抽煙打發時間,負責睇水的帶位員到時到候喊道「開始了」,大家才蜂擁進場,屏息靜氣當睇肉健將。人仔細細,對配上土耳其語的各國豪放女優諸多挑剔,意大利的嫌波大冇腦,德國婆娘喜歡邊做邊講笑,緊張氣氛破壞無遺,法蘭西女子呢,「毫無藉口便跟人上床」,令他又驚又恨。接下來講爸爸不留情面責罵死𡃁仔由朝到晚打飛機,更加笑到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