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好×果籽】舊史又食得,又玩得

【讀書好×果籽】舊史又食得,又玩得

強世功在基本法廿五周年發表演說,認為香港人不認識中國近代史,並指學習近代史不但是歷史教育,也是政治教育,只有回到近代史,認識中國人為國家主權奮鬥,走上民族復興道路,香港才見到未來。陳佐洱之後就食住上,再發謬論,指香港九七後沒有依法去殖民地化,反而存在去中國化,亂噏一通,立即引起強烈反彈。香港人如想認識真實的近代史,與其聽陳佐洱、強世功等人亂咁噏,不如聽吓佢老頂點講。

 「去年有機會讀一本岡田英弘的歷史書……他對於蒙古的歷史、對歐洲和中國之間的地區的微觀調查做的很好,對於民族語言學有很深的功底……。」這番話是今年四月中共第二號人物王岐山向史丹福大學日裔學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所講。兩位主角皆不是歷史蛋頭學者,而王岐山向福山表示欣賞日本學者岡田英弘的研究,令人意外。

良史惡史

歷史學家岡田英弘與妻子宮脇淳子的著作,充滿批判性,強調現代史學不應該為個人情感、神話信仰、道德價值以及意識形態所左右,越擺脫主觀價值的史學,越接近「良史」;反之,受特定意識形態所影響的史學,則為「惡史」。由此標準看中國近現代史,應該就是「惡史」,以民族主義、意識形態去書寫,尤其是共產黨特別注重通過歷史詮釋,以證明其掌權取代國民黨,是有其歷史合理性,猶如古代所謂「上應天命」。

香港原罪

共產黨版本的近代史是始於鴉片戰爭,帝國主義東來用鴉片毒害人民,用炮艦打開中國大門,這是近代中國屈辱開始,成為半封建半殖民,香港也因此淪為殖民地。這段屈辱史大家應該牢記,但偏偏香港人反而甘心做殖民地「走狗」、「奴才」,甚至在九七後仍有人眷戀殖民地,在北京權貴眼中,「篤眼篤鼻」,成了生而為香港人的「原罪」。
當我們身處歷史夾縫感到無奈時,更應保持理性,頭腦清醒,因為強世功本人也不諱言中國近代史不只是歷史,也是政治教育。岡田英弘及宮脇淳子在2011年出版新作《真實的中國史1840-1949》,以深入淺出方式作外科手術,解剖受共產黨及民族主義所扭曲的歷史部份。作者一開始就否定了鴉片戰爭作為近代史開始這說法,認為:「自一八四○年鴉片戰爭開始,至太平天國之亂結束的一八六四年為止的二十五年間,中國完全是朝向列強支配的半殖民地化道路邁進。此種說法完全是毛澤東所創造的虛假歷史。」鴉片戰爭只是局部戰爭,其實際影響與日後甲午戰爭、義和團之亂、日俄戰爭相比,也相對輕微。
作者認為真正令中國變成半殖民屈辱是始於甲午戰爭,而轉捩點則是高舉「扶清滅洋」走自己道路的義和團之亂。「甲午戰敗中國為支付給日本二億両賠償,向外國進行大筆借款。為能向法國銀行借款, 商請俄國周旋,俄國因此趁機拿走遼東半島南部。列強開始正式瓜分中國,劃分勢力範圍,將鐵路向內陸伸延。」,「一九○○年的義和團之亂成為重大的轉捩點,由此開始了中國的新時代。清國必須支付鉅額的賠款,為了籌措賠款,所以開始解放過去相當重視的藩部。例如將蒙古的土地解放給漢人開墾,導致蒙古人對清朝感到失望,開始有背離的動向。」

宮脇淳子另一著作,批判南韓人如何篡改歷史,研究流行文化所呈現扭曲的朝鮮史。

受害人情意結

為何毛澤東要淡化義和團之亂,抬高鴉片戰爭影響呢?這不是「歷史」,而是「政治」,或是「政治宣傳」。義和團在共產黨眼中曾一度被捧為反帝愛國運動,逢十年都有紀念活動召開座談會。八國聯軍之後中國被真正瓜分這慘況,自然要作適當處理,無論如何,義和團總算是「愛國」自己人嘛。至於突出鴉片戰爭,淡化甲午戰爭影響,這就更容易理解,日本二戰後已非冷戰主角,英美西方霸權才是真正對手。而即使京奧大國崛起後,共產黨亦要靠民族主義去維持管治合法性,惟有繼續運用這段屈辱史,繼續以受害人自居,作為外交內控的手段。
作者認為「中國人並不存在『過去』, 只能把握『現在』。中國人並非相信隨他們意圖而創造的歷史,而是根本不信任歷史本身,他們認為歷史只是手中的一顆棋子。」一語中的。

宮脇淳子乃中國史專家,師從岡田英弘,懂蒙古語、滿州語及西藏語,任教於東京外語大學。兩人著作陸續由台灣出版。

撰文:劉細良
編輯:謝慧珊
美術:楊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