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健籽:運動人生】
世界盃外圍賽港隊對卡塔爾臨完場追至2:3,掀起高潮,雖然最後都飲恨落敗,但這場比賽依然美好,香港人有多久沒為自己、沒為這個地方竭力打氣?這場比賽完美示範球員和球迷如何共同進退──球員為代表香港拚命而戰,球迷也為這身份認同而拚死吶喊。比賽一日未完,場內場外都不能放棄。奇蹟,這個地方很久沒有出現過,大概就是這份久違的信念,讓大家凝聚在一起,散場後依然令人回味。
世界盃外圍賽香港主場,球場紅海一片吶喊助威的「香港力量」球迷會核心成員恆仔說:「你贏與你君臨天下,你輸便陪你東山再起。」難怪球迷總以球隊第十二人見稱,香港足球從冰河時期逐漸蘇醒,除靠球員的奮鬥,還得靠球迷對這塊土壤的熱愛和歸屬感,輸贏榮辱跟球隊一起承擔。當天對戰卡塔爾,若沒有球迷歡呼支持,港隊會在臨完場幾分鐘內,由白鶴和高梵峯迴路轉地追至2:3嗎?“Football is Nothing without its Fans.”著名蘇格蘭領隊John Stein如是說。
五六十年代,足球曾是香港人重要娛樂之一,恆仔說隨着社會發展,約在1995年起香港足球開始衰落,至2000年後入場人數更是寥寥可數,被稱為冰河時期,偏偏恆仔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入場看本地賽事,不管是青年賽、地區賽、聯賽和任何大型賽事統統親身捧場,漸漸與其他熱愛香港足球的朋友組織香港力量(The Power of Hong Kong,下稱TPOHK), 每逢入場看比賽都一定穿紅衫,有時甚至揮旗助威,更曾試過與場內其他球迷發生輕微衝突,要勞煩警察到場調解。今年,TPOHK主動找香港足球總會開會,當香港隊對戰不丹的時候,香港足總答應給他們大球場31和32區作站立打氣區,站立打氣區還有dress code限制,球迷要盡量穿着紅色衫入場。
才20歲便擁有十年看本地賽的豐富閱歷,港隊每場的輸贏都能倒背如流,恆仔說:「畢竟香港足球多年來已成功塑造成本地文化的一部份,有象徵意義,好似日本人幾支持外國球會都一定看J League,馬拉聯賽每場賽事都有幾萬人入場;真正喜歡足球的,不應該在電視看,現場看,跟草地與球員才有最接近的交流。」
香港式Ultras
恆仔和他的朋友相信球迷的角色和責任,就是要down to earth到現場喊出你的激情。即使港隊到其他地方作客,他們都一定會親自飛去該地方捧場,他們認為支持足球不是買一兩件波衫三兩件紀念品去消費足球,或是投注了足球賽事才看比賽,而是由生活態度注入溫度,因此他們希望推動ultras球迷文化。
國際間把足球迷分成四個層次,即fans、supporters、ultras(極端主義者)和hooligans(流氓),恆仔認為本地球迷頂多去到supporters層次,如果能去到ultras層次──真正效忠球隊以至一個地方或國家,從生活上支持一支球隊,整個足球圈才有生氣。雖然ultras有時略為激進、每個國家的ultras都有不同特色,但死忠態度依然一致,喜怒哀樂都隨球隊進退而同步。恆仔說:「說到ultras,近的有馬來西亞和印尼,這兩地的球迷都很激進,最近馬來西亞對沙特阿拉伯,大馬球員表現令球迷失望到要擲訊號彈入球場,導致球賽腰斬;遠的有德國科隆降班,球迷火燒看台。我個人最欣賞阿根廷球迷,世界上最好看的對碰一定是超級世仇河床對小保加的比賽,每次比賽當地醫院一定先清場,好準備足夠床位給球迷,兩隊球隊對疊,代表布宜諾斯艾利斯不同階級的衝突。」他欣賞的是一種生於斯長於斯,喜愛足球所引伸的歸屬感和激情,「喜歡看足球的人多是藍領,我認為足球是庶民運動,他們長時間工作,很多情感無機會宣洩,惟獨足球可以讓他們在九十分鐘內一次過發洩喜怒哀樂。ultras不一定是暴徒,他們能夠與球隊共同進退,情感融為一體,生活都圍繞足球,那才是球場上的第十二人。」
歸屬感由下而上
足球基於體育精神,追求公平競技,更重要是球員怎樣突破自己限制,是一項充滿感染力的運動,具備社會價值。恆仔說2007年獲得亞洲盃冠軍的伊拉克讓他最印象深刻,「伊拉克是怎樣的環境大家都知,球隊勝出那天,連武裝分子都上街與民眾歡呼,你可以見到足球的魅力和親民。」足球其實一早超越體育競技和運動,外國好多球隊的對碰,其實有一種寄居於足球的社會意義,「例如蘇格蘭聯賽最出名就是格拉斯哥流浪對些路迪,前者是親英國的球隊,後者是親蘇格蘭、以凱爾特人為主的球隊,兩隊波對決等同宗教、民族等所有情感的對決一樣,世界十大打比戰,這場一定居頭幾位。」類似情況在香港也曾經出現,東方親國民黨,愉園親共產黨,以往比賽都會被譽為「國共大戰」。
踢出身份認同
身份認同是近期熱騰騰的話題,恆仔回想去年10月14日香港隊對阿根廷的國際友誼賽,正值佔領運動,「當時入場的香港人大部份都穿阿根廷波衫,只有我們十幾人為港隊歡呼。」面對大球隊,或許再熱血也會倒戈相向,然而ultras精神就是「你贏與你君臨天下,你輸便陪你東山再起」,所以,要建立堅定歸屬感,應由小時候開始播種,「草根足球怎樣在社區扎根,就是從小培養認識本地足球,球會如傑志、南華應落社區跟地區連結。」他引用西班牙分離主義比加泰隆尼亞更嚴重的巴斯克地區做例子,「當地球隊畢爾包有一個規矩,就是一定要用巴斯克裔的人作球員,他們的球員全由他們的足球學校培訓出來,整個系統很完整,由小就踢畢爾包踢到上成人隊,球員對地區有感情、有榮耀感,球員自小就習慣在有球迷的環境下比賽,球迷又能由他們小時候看到長大成人。」其實運動體驗的就是做人的根本,球員和球迷怎樣尊重和認識自己的角色、所代表的地方,然後全力以赴衝破極限、永不放棄,這些人文精神已經是最好的國民教育。
李德能:青訓不足 港足不振
本地資深足球評述員李德能:「我覺得過往十年足球圈最大問題是荒廢青訓,二次大戰後其實香港足球已經即時蓬勃回來。七十年代香港足球引進職業制度後,其實只有一批球員變成全職,薪金水漲船高,但市場環境卻沒有相應改善,球場數目沒增加、沒有更健全青訓系統,更上本身社會結構的改變,以往人人下班看比賽的習慣不再存在;到八十年代,社會經濟轉變,已經再沒有一些產品需要足球作宣傳,再沒有大企業願意投放資源在足球,九巴、精工、寶路華、快易通等再不利用足球宣傳,過去二十年香港也沒有新公司和新產品,資源減少,導致球會縮皮,不肯投放金錢訓練青年球員。如果提高職業球員薪金,其實說的不過是每年整個足球圈的payroll增加了二千萬,香港這麼富裕的城市難度承擔不起?足球圈本身若可以提供轉型後的升學輔導,已經可以讓更多球員安心投入足球圈。」
高登仔:球迷噓國歌 顯示中港矛盾
高登仔兼網路作家于日晨:「足球和政治一定是連成一體的,球迷噓國歌,明顯看到中港矛盾十分嚴重,中國批評香港球迷不愛國甚至叛國。中國與香港打成平手,中國不開心,但反而凝聚了香港往後足球發展,重拾對香港的歸屬感。香港人太多娛樂了,社會資源豐富,對足球的熱情根本不像巴西和阿根廷般與生俱來,他們三歲小朋友已經踢得出神入化,香港足球可以向德國參考,德國訓練富機動性,配合科技研究一套最適合的人體工學,細緻如研究波衫、天氣和跑步的姿勢,又會重點培訓有潛質的小朋友,整套系統完整的話,對足球推動才有幫助。」
記者:胡靜雯
攝影:徐振國、劉永發、潘志恆
編輯:陳漢榮
美術:楊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