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多士是簡單便食,一隻大蝦放在麵包上蘸些麵粉炸香便成,在香港任何一間茶餐廳都可吃到,只是……我吃不到那份回憶。
對蝦多士的回憶應源自40多年前某星期日下午,爸爸帶着一家十數口走進華爾登酒店(見註)下午茶,室外花園陽光普照而餐廳內冷氣充足,涼風吹送很是舒服,一隊小型爵士樂隊在演奏,還記得那時望着大提琴小腦袋在想:「這個小提琴很大。」
一家坐下來最細的被安排坐在長桌尾端,七哥Steve關照我說:「一會兒要叫雜果賓治。」小腦袋再想:「甚麼是賓治?賓治不是三文治嗎?可以飲嗎?」幸好聽七哥關照,人生第一杯賓治很好味,還記得冰涼地捫(Del Monte)雜果在口裏的感覺。
孩子們當然無緣擁有整份蝦多士,半客已足夠在味蕾留下永久烙印,充滿油香的多士香且脆,大蝦尾巴像朵半開的橙紅花兒,先是細口地咬着多士邊緣,把最美味的大蝦留到最後大口鯨吞。
快樂的童年回憶留在蝦多士裏。
清蒸魚也是簡單家常菜,不論是貴價魚還是平價魚,只要新鮮,清蒸後灑上精心調製的醬油和滾油便即成上好菜式,至今仍喜歡吃,只是有一尾蒸魚的味道再也吃不到。
當年16歲,再過一星期便要出國到加拿大升學,那年代航空交通並不發達,離開了便不知哪時才再回港。10個孩子的爸爸有一慣例,孩子出國前便跟爸爸單獨吃一頓飯,這是一生人第一次單獨跟爸爸吃飯,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地點是旺角先施百貨公司附近的江南酒家,店子不大但分有兩層,近門口的魚缸有幾尾活潑鮮魚在游泳,我們在閣樓坐下後爸爸便說:「我們蒸條魚吧!」還記得心裏的興奮,平時家裏人多,排行第八的總是無運行,只能吃到少點。望着那熱騰騰、香噴噴的蒸魚,小腦袋(呀!那時的腦袋體積應不小了)便想應從哪裏入手,想時爸爸已把大塊魚肉放在我碗裏,說道:「要勤力讀書。」未知是鮮魚的香還是爸爸的話,心裏滿載感激地享受這口清蒸鮮魚。
舊味道已很難尋,3星期前好友何生請我到陸羽茶室食飯,特別安排了蝦多士,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再嚐到童年味道。幸爸爸健在,跟他吃飯時仍可存着感激的心去吃那尾清蒸魚。
註: 華爾登是當年甚高檔的酒店,位於大埔道附近
莫樹錦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