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然一笑:火水仔(二) - 莫樹錦

醫然一笑:火水仔(二) - 莫樹錦

日治香港經濟蕭條,早年喪父的火水仔惟靠街頭賣火水養家,但黑市火水來價高利潤少,就算辛勞工作也只能勉強餬口。故偶遇年紀較長的朋友做起黑市勾當,把從船艇偷來的油渣提煉成火水,他也膽粗粗地參與,所謂提煉實是極為簡單的蒸餾器具,偶一不慎便會着火燃燒甚至爆炸,而只有13歲的火水仔當然被分派到這危險崗位,日夜對着這隨時會爆炸的「提煉爐」。幸好他吉人天相,兩年過去也相安無事。
3年8個月過後,英國再次統治香港,燃料當要嚴管,火水仔不能再當火水仔,況且已15歲,是要找出路的時間,母親千辛萬苦託人為他在洋行找到「後生」一職,所謂後生即廉價勞工打理公司一切瑣事,人工低但卻讓他見到自己不足,他念到小五已因戰亂而輟學,故此他不單勤力工作,放工後更到夜校學英文和打字。
數年過去,才18歲的火水仔決意創業,手上只有150元,無錢租地方便在家附近的雜貨舖借用小角落,放張小桌再租用一部Remington打字機(圖),這便是他的出入口公司,雜貨舖名叫金興隆,他便索性把新公司命名興隆行。
憑着一雙手、一份勇氣和有一句說一句的有限英語,火水仔跟外國人做起生意來,有來自歐洲也有來自非洲,他思想靈活又懂變通,生意越做越大,正當雄心萬丈之際他遇上人生另一大挑戰,當年做生意全靠信用,出入口商人從廠家取貨賣到外地,收錢後再找數給廠家,豈知非洲尼日利亞(Nigeria)有客人取了十幾萬貨品,當時這價錢已足夠買幾個小單位,客人竟然走數,轉眼間他欠下巨債面臨破產,那時他已成家立室總不能坐以待斃。
從未離開過香港的火水仔毅然隻身飛去非洲收數,當年航空交通不便,花了數天走過中東再轉飛非洲,可惜到達時才發現自己受騙,對方的公司只是爛屋一間,錢決定收不到,惟有取回部份貨品變賣。回港後仍欠巨債,他便找來一眾廠家求情,答應在兩年內還債,利息照付。為此,更為家人,火水仔加倍努力,未到兩年他已清還欠債,成功地當上商人。
上一代的青年沒有選擇,只能靠努力和勇氣打天下,他們無暇為自己際遇而怨天尤人,更沒有為自己不足而停步不前。我們這一代絕對應向他們借鏡。
到底誰是火水仔?
火水仔正是我所敬愛的父親。
註:當年的Remington打字機保留至今
莫樹錦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