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等埋首副」事件正演變成不滿現實的年輕學生和身居高位的「成年人」(若不用「老人」這字眼的話)之間的世代矛盾。中大前校長劉遵義以「暴徒式行為」和「被寵壞的小混蛋們」批評衝擊會場的港大學生,還表示「對年輕人和香港的未來感到絕望」。
但在香港年輕人心中,對這些「懂事」的「成年人」其實抱持一樣的絕望心態。無論是在雨傘運動,還是港大8.18、《學苑》事件中,香港的年輕學生都衝在第一線。為何有如此之多的年輕人對現實不滿?關於年輕人在這個「下流社會」中所承受的經濟壓力和上升渠道堵塞問題已備受關注,年輕學生與「成年人」之間的價值觀差異及年輕人的「熱血」特質,亦常常被用來佐證「年輕人=不理智」的觀點;然而,這些「懂事」的「成年人」們似乎沒有想過,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們一手搭建的制度失效,導致「不懂事」的年輕人要採用如此極端、非常規的行為來表達不滿?
現制度淪為壓制異己工具
在港大副校長任命一事上,學生們已經通過各種正當的渠道表達過訴求——新聞發佈會、派代表談判、請願等統統都做過,但是,委員們躲在自己一手制訂的規則保護下,充耳不聞外界的反對聲音。當一個社會的規則和制度無法保證這個社會不同階層、族群之間的協商共處時,就淪為掌權者壓制異見者的工具。毫無疑問,每個社會的資源配置和規則制訂的權力都掌握在這些「懂事」的「成年人」手中;如果這些成年人因為自己諳熟遊戲規則而如此傲慢、拒絕妥協的話,那麼年輕人的「不懂事」似乎是必然的結果。
這時代的媚俗一面,的確包括了「取悅年輕人」這一項。然而,在港大任命副校長這件公共事件上,回應學生的意見,無論如何不是屈服,而是義務。當時校委會無法給出足以服眾的理由來解釋他們明顯不符合程序的不議不決,堅持「等埋首副」這個牽強的藉口和武斷地給學生套上暴徒、紅衞兵、被寵壞的小混蛋們這些帽子,恰恰是另一種暴力。這不僅無助於事件解決和港大聲譽的恢復;相反,恰恰驗證了這些掌權者的順民思維。
抗爭固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我並不反對劉遵義的社會服務令建議;然而,請大家反思,劉遵義的這番話,是否意味着,如今的香港,已經退回到1960年代軍政府統治下的南韓、1990年前實行種族隔離的南非和六七暴動期間的英殖香港?若是,不如參考下南韓和南非在民主化進程中的經驗,思考下香港的前路。
香港社會的政治化,一面是激進而不滿現實的學生以各種手段表達不滿,一面是推崇順民思維的當權者以「守法」來要求學生接受現實;「不懂事」的年輕人和「懂事」的「成年人」的矛盾似乎是無法彌合了。德國有句民諺說,「年輕時不激進,就是『無心肝(良心)』,但老了仍激進的話,就是『無腦(笨蛋)』」。不激進,意味着心智成熟到理解了世態的複雜,明白激進行為的武斷和偏頗;然而,不激進並不意味着不改變,更不意味着面對不公義而默然接受。顯然,港大校委會的大部份人,是不知或不願改變香港已經問題重重的現狀。
陸昕慈
傳媒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