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籽:音樂入魂】
十多年前,我們笑一個有錢仔,他叫麥浚龍,由流行歌手轉營個人音樂品牌,近年作品令人刮目相看。趁熱議三部曲還有餘溫,訪問Juno的長期創作夥伴周耀輝、馮穎琪與伍樂城。有人說,有錢就能任性,但任性得來有品味,難!所以廣東道的眼球污染指數才那麼高。
麥浚龍是幸運的。得父蔭,起跑線上贏到開巷?我指的不是這個。「有錢,都要你有品味嘅。」此乃網民對他的點評,喂,中肯喎!「初出道的Juno都叫有品味?」問世間誰沒核突過呢?年少無知,人皆歷之。鏟青同時鏟走MK味,他從高唱無甚營養的K歌到找到自己的風格,走偏鋒、玩意境、闖難度,概念大碟接連推出,曲詞編到MV,每樣都令人嘩嘩聲。「唓,曲又唔係佢作,詞又唔係佢寫,歌藝又唔係特別好。」你啱!他有的不是音樂才華,是前瞻與膽量,還有煲盡B片、cult片、恐怖片,再蒸餾出自己的怪雞美學。
Juno謂他不相信「完美」,認為沒缺陷的,不叫美。跑道上他曾跌得很慘,淪為笑柄。或許正因音樂路上「有缺陷」,今天捲起三部曲風潮,效果才那麼震撼。「創作專輯非為單純製作十首單曲出碟,音樂從來都係對自身嘅探索。」他不愛重複,一個命題說完就去探索別的,他說每張專輯也帶走了他某部份靈魂。「每張都記錄咗我當下嘅想法,有獨立主旨,有個別有趣同艱難之處。」
「字戀狂」創作無界限
對幫自己寫曲賦詞的人,Juno很放任但也有自己想法,對影像的敏感度能讓他說清故事,這是周耀輝、馮穎琪與伍樂城的評價。周耀輝不順主流,歌詞涉獵政治、性向,遇上對歌詞取材很包容的Juno,一拍即合。他是「字戀狂」,Juno給他遼闊的「玩字」空間。馮穎琪謂她和Juno的創作過程像art jamming,沒規限,旋律、節奏、chord progression都由她話事,總是能夠天馬行空。十年前的《耿耿於懷》是Wyman、伍樂城和Juno埋下的時光錦囊。十年後,伍樂城看到成熟了的Juno,對經營風格更得心應手。這才是我說的「幸運」。
周耀輝×暗黑美學
周耀輝總是為Juno供應富實驗性的歌詞。「我們單純想玩,想試驗,想表現我們體會過的暗黑與美麗。」2008年推出《Why》專輯,歌詞由周耀輝一手包辦。歌名的字數由一個字開始,第二首是兩個字,之後首首遞進,暗藏巧思。作品描寫社會各種被埋沒的面相,有份病態美,一併欣賞MV,感受更深。
問:
很多人說你們是最佳拍檔,為何這樣合拍?
答:
很久以前,我還住在阿姆斯特丹,有朋友路過賣香港唱片的店舖,買了一張專輯給我,是Juno的首張專輯,心想就是個偶像。後來,王雙駿找我為Juno寫詞,我很詫異,但因王雙駿是我老朋友,那就寫吧。第一稿給退回來,他跟我說,你忘記之前的Juno吧!再寫,成了《真功夫》,之後又有《雌雄同體》。可是我們一直沒見面。王雙駿常說Juno想見我,可我都推說留港時間不多,直至推無可推,就約了。結果我們談了好久,談最多的是恐怖片。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
問:
歌詞是源自Juno的故事還是拼湊自你倆想法?
答:
我認為創作都是合作。有些主題我們討論過,即使沒有,我大概也因這是Juno的作品,而想到些甚麼。
問:
你為Juno寫歌詞,常玩字、拆字,樂此不疲?
答:
我喜歡文字,對文字充滿想像。《也》源於我好奇為甚麼「他」、「她」是從「也」,我想到之乎者也的「也」,「也」究竟有甚麼意思。還有《彳亍》(編按:緩步慢行之意),一看就是個「行」字。多好的兩個字,一直想寫。Juno給我很多創作自由,就寫了。
問:他偏好的音樂類型,怎樣觸發你的靈感?
答:
他愛暗黑類音樂,剛好我也不會處理太光明、樂觀的東西。為他選的樂曲寫詞,預知他大概的編曲取向,我可以寫得很放肆過癮,是個「無限」的經驗。
問:填哪首詞最難忘?
答:
很多很多。如只能挑一首,就《酷兒》吧。他跟我說想唱一首關於同志的歌。我說你又不是同志,我提議從酷兒(Queer)的角度寫吧,他一口答應。這種包容很感動我。
《也》
曲:王雙駿 詞:周耀輝
時也命也恨也沒有用
緣也份也知也未能退縮
因為無人 假如無人
以為無人 天與地也哭
收錄在專輯《Words of Silence》
《酷兒》
曲:徐繼宗 詞:周耀輝
假如從此如孩子能無知
假如從此能並肩沿途充滿善意
神若有知
不應該將我制止
收錄在專輯《Words of Silence》
馮穎琪×天馬行空
2005年,多得馮穎琪作曲的《雌雄同體》,樂迷對Juno漸漸改觀。她創作的《門》寫她與自閉兒子的故事,令人動容。她擅長以連綿旋律譜曲,與林夕的詞結合起來,就是是蕩氣迴腸的浪漫;跟周耀輝遇上是哲人的思潮作動。
問:
《雌雄同體》是他音樂路上的轉捩點,創作過程怎樣?
答:
創作時,沒料到是Juno唱的,那時只想做比較chill-out、trip-hop的曲式,寫完後很多唱片公司都說難賣,但王雙駿覺得歌曲可以表達不一樣的想法,Juno也演繹得很好。
問:他的甚麼特質,最能引發你作曲的靈感?
答:
他只消給我簡單指示,就能讓我想像力無限。例如開頭就唱chorus、整首歌都要好高音、歌要死不斷氣、自己跟自己合唱等。我不用顧慮他究竟要甚麼key,他也不會限制我選的音樂種類。
問:跟Juno合作最難忘是哪一首歌?
答:
《弱水三千》,Juno聽罷覺得好玩。歌有把女聲,最後是我唱,作為作曲人參與其中,像與自己的曲融為一體。
《雌雄同體》
曲:馮穎琪 詞:周耀輝
也許只有迷戀 會叫我改變
我要變做你 將命運亦重疊
收錄在專輯《Otherside》
《弱水三千》
曲:馮穎琪 詞:林夕
三千春江水 暫住寂寞天空
逛夠了世界 撇進了春風
(清水苦水一樣暫住半空)
水中不起花 萬物靜默不動
碎了這塊鏡 照見了洶湧
眉頭才震動
收錄在專輯《天生地夢》
伍樂城×集體回憶
三部曲效應令伍樂城創作的《有人》和疑似續集《沒有人》也再熱賣。他說Juno在Wyman及他的作品展中演唱《耿耿於懷》,觀眾反應熱烈。Juno癡心男下場的懸念十年後出土,《念念不忘》和《羅生門》在編曲上少了十年前的K歌味,伍樂城說:「編曲加了點darkness。」
問:要延續一首十年前的歌,如何加入更多創意?
答:
《念念不忘》因為一直只談男方的空想,所以特別加入一段清唱,有種未完成、不能忘懷的感覺。音樂上以大小調作分野,《羅生門》的過門(編按:歌曲唱到某段落,歌手稍稍停唱喘口氣、用鼓聲裝飾的過渡空間)與《耿耿於懷》有相似地方,首尾呼應。
問:十年後,Juno對歌曲的演繹有分別嗎?
答:
《耿耿於懷》的音填得較密,甚少唞氣位,對當時的Juno來說很難唱,但十年後他的唱腔成熟了,聲底厚了,音感也提高。可能他當過導演,他懂得表達想要的畫面,然後放手讓我們創作。最後奄尖的人是我,希望改到最後一刻。
問:你跟Wyman在這三首歌曲中,如何互相影響?
答:
《羅生門》共同旋律的那幾句,我刻意凸顯男女各自的想法,Wyman就填了如「願如期團聚於/冰島某地方/(讓前塵沉澱於/福島某地方)」,詞好有力量。
《念念不忘》
曲:伍樂城 詞:黃偉文
縱使相見已是路人茫茫
這生恐怕會念念你不放
流連着 不想過對岸
《羅生門》
曲:伍樂城 詞:黃偉文
個個也探問愛戀不老的秘方
(個個也探問愛戀不老的秘方)
唯獨壯烈離座 可百世流芳
(難道抱著殘像 可百世流芳)
你未忘 我未忘 猶勝伴在旁
(你未忘 我未忘 情信亦泛黃)
記者:胡靜雯、葉青霞
編輯:陳漢榮
美術:楊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