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世界上「最軟」的國家？答案是英國。根據Portland Communications的計算排比，英國在全球30國調查對象裏，名列軟實力（soft power）榜首，位居其後的是德國、再來是美國。亞洲國家排行最前者，是第八名的日本，另外尚有20名的南韓、21名的新加坡，以及30名的中國。這份被軟實力之父、哈佛大學的Joseph Nye教授稱為是迄今最清楚的全球軟實力圖像透露出甚麼訊息與價值呢？
首先，簡單回顧Nye對軟實力的定義，在軍事與經濟等硬實力（hard power）外，一國所擁有的積極吸引力與說服力，以達成外交目標。Nye認為軟實力應包含三個面向，一是文化，要有足夠的魅惑、二是政治價值，不只在國內，在國外亦要行得通、三是對外政策，是否有合法性和道德高度，這些軟實力再搭配硬實力，便可形成聰明（smart）戰略，使國家無往不利。而Portland Communications就在Nye的理論基礎上，研擬出了六大類指標，如教育、國際合作、文化、政府、數位化，以及企業，再細分出數十項資料進行分析。
讓我們來看看亞洲國家的結果，雖然整體排名遠遜於歐美各國，但個體來說仍有不同長處，像是新加坡在企業上排行第2、數位化上第10；南韓在數位化與企業上排行第6、教育第9；日本在企業上排行第3、教育第4、國際合作第9；中國則在文化上排行第9、國際合作第10。大致都符合我們的印象，也算是這些國家的長處。再來檢視一下各國的短處，中國在政府、數位化上均名列最後，企業也只排名24；新加坡在國際合作上敬陪末座、政府倒數第4、教育和文化都只排上第23；南韓則是國際合作與政府上排比較為落後，分居第19、18；日本最為平均，惟有政府表現最差，排行第21。
如此的結果大概會令很多中國朋友大怒，認為是境外勢力詆毀，剩下來的朋友嗤之以鼻，認為不符中國特色。沒錯，這的確是一份西方標準的研究，像是就數位化而言，中國朋友擁有世界認定世界最多的網絡人口，怎麼還會落後墨西哥，成為最後一名？原因就在於評比的細項內，十有其四和facebook有關，如「國家首腦的fb粉絲數」、「國家首腦在fb上的參與標準」等，中國完全隔離於fb，以及其他世界通行的社群或影音網站之外。又如網絡價值的指標，無論是在內容的可接觸性（access）、自由開放度，乃至於賦權（empowerment），中國的表現均是與普世觀念相悖，怎能獲得高評比。不過，中國朋友的網絡天地其實很廣，微博與百度裏容得下13億人，如果你是中國特色的信徒，更歡迎加入。
公民社會遭壓制
另外在政府一項上位居最末，中國朋友想必不可置信。中國共產黨政府僅花了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就已經超英趕美，完成自古以來未有的奇蹟，怎會不如其他國家？請注意，這是一份軟實力調查，無關經濟。就政府的表現而言，像是論不平等的堅尼（Gini）系數、世界銀行的善治指數、經濟學人的經濟民主指數等，中國亦是乏善可陳，再加上自由之家的媒體自由、人權指標，以及國際特赦的死刑頻率等計算，中國堅持的「民主制度」自然不同於西方文化，落後也是很合理的事。更何況政府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維持穩定，以完成幾代人的夢，西方又怎能理解？
正如Nye所言，兩項因素制約着中國的軟實力發展，不管有再多的金錢疏通、再強的火力威脅，也無法改變這種窘境。第一是民族主義的勃興、第二是公民社會的孱弱，兩項其實互為因果：國強（部份）民富後，作為中介的社會受到抑制，各種組織更是遭受打擊，如正在嚴打中的維權律師團體，民眾或基於恐懼、或信奉教條，把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權力與權利，跳過社會組織直接交給國家政府。這一向都是中國千年以來的帝國模式，你或許疑惑，為甚麼千年以前可行，現在就不行呢？很簡單的道理是，近代西方不止在工業革命上拔得頭籌，犧牲了千萬條人命，所換來的自由主義與民主主義才是真正征服世界的理念；而中國，儘管犧牲的人命不亞於西方，卻還是在古老的傳統裏繼續輪迴。
徐子軒
獨立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