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思她們見我一天到晚歌舞伎前歌舞伎後,當然十分好奇,尤其上次那齣《身替座禪》被大刀闊斧形容為《獅吼記》折子戲《跪池》日本版,指手劃腳繪聲繪影,搞到中國戲曲專家張敏慧心癢癢,說要親自到現場考察,證明我沒有講大話。七月這台有坂東玉三郎又有市川海老蔵,照計一定好看,但我考慮了三日三夜決定勸她們再等一等,無謂開壞了頭萬劫不復。事關日場的三齣,重頭其實是市川猿之助一人分飾六角的《蜘蛛絲梓弦》,《南總里見八犬傳》由中村獅童主打,不外圖個熱鬧,《與話情浮名橫櫛》靚小生俏花旦口水多過茶,和《道行》那些眉來眼去載歌載舞的戲碼不可同日而語;夜場《怪談牡丹燈籠》玉三郎雖然掛頭牌,可是既不是最容易消化的舞誦,角色也不是銷魂的青樓大美人,沒有閱讀英文字幕習慣的觀眾恐怕一頭霧水,不到五分鐘便忙着和周公約會。
果然被我猜對了。那個慫恿老公把良心賣給艷鬼的阿嬸,早年的扮演者竟然是杉村春子,亦即是小津電影裏專演世故婆娘的軸心演員,這就像滿懷高興打算看梅蘭芳演華麗麗的《貴妃醉酒》,誰不知臨時換了爛衫戲《祥林嫂》,不但水袖欠奉,女主角還要拿着枴杖搖搖欲墜,「受騙」的陌生觀眾命令口沫橫飛的中介人回水事小,最驚從此患上歌舞伎絕食症,我個人覺得精彩萬分,可不能害了無辜的初哥初姐。早前的《女暫》,已經教我為玉三郎的喜劇細胞驚嘆,蘇珊桑塔沒有把這齣玩死角色扮演的趣劇寫進她的論camp鴻文,委實一大遺憾,這回洗盡鉛華演巴巴喳喳的鄰家小女人,一樣冇得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