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9點多，雅典的夜才開始，圍城城牆燈火通明，跳蚤市場上遊人穿梭逡巡，廣場臨街一端十幾個紮小辮的非洲青年肆意躺在大理石下，靜靜吹風。她這時才記起整天沒吃過正經食物，沿街都是賣甜點和披薩的咖啡店，正琢磨去找家有正餐的飯館，街角非洲人走來伸出手，「朋友，日本人？送你一個彩色的手環。」不由分說，他拉起她右手，套上紅白相間的細繩，「很漂亮，20歐元現在給我。」
幾天裏同樣把戲上演幾次，她望着對面巡街的警察，搖頭：「我不是日本人，認錯了不能收錢，謝謝你的禮物。」轉身鑽進淡黃色的出租車，鬍子拉碴的司機地豎起拇指：「勇敢，勇敢，這些骯髒的非法移民，侮辱雅典。」
他小心倒車，從綿延的出租車長龍裏挪出來，像脫節的毛毛蟲。「不過日子很難，他們沒有工作，理解。」他接過她手中的貼士，抓着腦袋念了好幾遍上邊的地址，雲裏霧裏找不到。方向盤後有個聲控GPS，他折騰好幾遍，才發現繞了遠道，趕緊加速行駛。空調太貴，雅典的司機都不願意開，風從敞開的車窗裏呼拉呼拉的灌進來，倒也舒服。到樓下她掃了眼計價器，他無聲撕下收據遞過來，眼睛盯着手指。「可是比平時貴了很多，我們繞路了……」她忍不住還是說了。他臉紅了，笨拙解釋：「那，少給點，對不起。」她頓覺抱歉，覺得自己好像剝去了別人的衣服，也連聲道歉。他更窘迫了，喃喃：「日子很難，很難。」
小區所有店鋪早就閉門，連隻流浪貓都沒有。風大了，捲起不知誰家樓上掉下的一小盆九層塔，濃烈的香氣混着汽油味，更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