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住，東西不多，楓木架子空空地站在屋中，秋風吹進來，一路順暢，撞在鵝卵黃牆紙上再彈回來，只淡了一點點。
到週末Christina會來清潔，她總在午後上門，額上的皺紋裏嵌着汗珠，笑着抱怨：「天太熱了，但還是不及菲律賓。」然後轉身去洗手間，換好棉布舊衫，短鬈髮用橡皮圈緊繫在腦後，從髒衣服開始，然後是馬桶、水槽，再給整個房間除塵。他在書房裏趕報告，直到吸塵機發出無休止的哼鳴，才站起來，和她有的沒的說幾句。
她的嗓音尖，人也小。不管是熨衣服還是整理櫃檯，她都戴着耳機打電話，嘰嘰喳喳地說着他不懂的語言，時而爆出連綿不絕的笑聲。那歡笑長手長腳，從空氣裏穿過來，悄悄拽起他的嘴角向上扯。
他給她配了把鑰匙，倘若出差也不影響。回到家總是窗明几淨，床罩平坦舒展，然後一層陽光均勻撒上去。
這次是紅眼航班，落地天已微亮，手機裏有通語音留言，有個叫Maria的女人說，Christina心臟病突發，週末在主人家去世，以後換她來，她是Christina的外甥女。
Maria聲音沙啞，掃地、抹桌子都全神貫注，他想和她說些什麼，可她總睜大眼睛，略微驚恐地盯着他：「我可以做得一樣好，Sir。」
他只好和善笑笑，步回書桌，伴着吸塵機的歌聲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