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筆思議】【我來了,是要叫人得過癮】失落的姓杯 - 彭浩翔

【七筆思議】
【我來了,是要叫人得過癮】
失落的姓杯 - 彭浩翔

記得大約七、八年前,我公司還在灣仔駱克道,與金培達的公司只相距一個街口,因此我們常常會跑到告士打道稅務大樓對面的那家星巴克聊天。去多了我就想,每次都拿一個膠杯,好像很不環保。後來店員告訴我,可以買一個星巴克的循環再用杯子,他們還會為客人用那種黏貼名帶,打上客人的名字,然後貼在杯上,放到店裏,讓客人下次光顧時,便不用再浪費那些即棄膠杯。

透明膠蓋似模似樣

我覺得這個很有意思,加上那個杯子是模仿着星巴克的即棄膠杯而製,連那個透明膠蓋也扮得似模似樣,分別只在於蓋子是螺旋扭動,即使受到碰撞,蓋子也不會脫落而濺出飲料。最特別的是那個飲管,同樣模仿了星巴克的深綠色即棄飲管,只是質料比較堅硬。
於是我和金培達各自買了一隻這樣的杯子,店員一開始本是打了我的英文全名,但我覺得有點俗套,就提議改成英文簡寫「PHC」,然後店員就把杯子放到收銀櫃後的玻璃架上。

金培達也很少在香港,而我每次回來也總是匆匆忙忙,到那家店喝咖啡已越來越少。

2010年我搬到北京後,一直兩地來回的走,而我公司也從駱克道搬到軒尼詩道的集成中心。雖然遠了,但每次回來香港,我還是會約金培達到那家星巴克,一是為了遷就他,二是我覺得反正買了一個咖啡杯,擱着不用很可惜。
其實這個點子很環保,可是我本身有潔癖,太久沒去,在用那個杯子時,就老是擔心店員有沒有把杯子洗乾淨,尤其碰上那些新來的店員,我都會刻意地善意提醒他們,要把飲管裏也沖洗乾淨。

日子久了污迹殘留

後來公司由集成中心搬到更遠的地方,因此這三、四年來,我每次到其他的星巴克,看到收銀櫃後面放着熟客的杯子時,都不禁會想起一個問題︰我放在告士打道星巴克的那隻杯子現在可好嗎?
於是每次約金培達喝咖啡聊天的時候,我都會盡量約在那家星巴克,目的就是想看一下那個有我姓氏的咖啡杯是否安好,感覺就像探訪在偏遠山區的助養小孩一樣。可是那個杯子日漸殘舊,即使清洗過後,拿在手上還是有種黏黏的感覺,可能是店員上次沒把它洗乾淨就放回去,讓糖水等污迹殘留在杯上。
後來金培達也很少在香港,而我每次回來也總是匆匆忙忙,到那家店喝咖啡已越來越少。大概是處女座的特性吧,這個杯子我卻不曾忘記,它就像記憶種子般,一直在我大腦內發芽。有時候一個人在候機室等轉機,或是早上突然醒來時,都會想起它。到底店員有發現這個杯子長期沒人使用,一直擱在櫃上嗎?要是有新客人想存放杯子時,店員會重新審視這些沒人用的杯子嗎?就像酒樓客人喝了一半的存酒,要是他客死異鄉,這支酒應該怎麼處理呢?除非他是個名人,新聞會報道其死訊。

最特別的是那個飲管,同樣模仿了星巴克的深綠色即棄飲管,只是質料比較堅硬。

糾纏多時終於了斷

後來越想忘記越是糾結,終於忍受不了,我有天早上專程跑到那家星巴克去。當年在那裏工作的相熟店員已經不在了,沒有一個面孔是認識的,於是我過去收銀櫃跟那個女店員說,我有一個杯子存在店裏,上面寫着我的名字簡寫「PHC」,沒多久她找到了那個杯子,我就直接告訴她可以把它扔掉。本來我還在想,要不要在最後時刻用來多喝一杯凍咖啡呢?但一想到那個杯子已經兩年多沒有使用,還是算了吧。
當那個杯子被扔掉後,我感覺心頭的擔子突然消失了一樣。就像糾纏多時的一段感情,終於來到分手時刻,總算得到一個結局。而把它寫成一篇專欄稿,更像是為這段感情烙下一個墓誌銘,正式地完結,讓我可以放心地使用其他杯子了。

我公司還在灣仔駱克道,與金培達的公司只相距一個街口,因此我們常常會跑到告士打道稅務大樓對面的那家星巴克聊天。

【我來了,是要叫人得過癮】
撰文:彭浩翔

祖籍番禺,生於觀塘。集作家、編劇、導演、製片人、演員及藝術家於一身之處女座。尚且幹活,只為供養其網購血拼及極限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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