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不見了之外,什麼都沒有改變。櫃桶裏剛洗淨的吊帶背心捲成橙色小球,和檸檬黃短褲攪在一起。門旁桌上有她隨手亂放的書,倒扣着,只讀到第三章開頭。空氣裏還有她的氣味,接近雨後泥土和樹葉混在一起的清新。
電話號碼已無人使用,社交網絡有兩周不曾更新,他如今方注意到,那麼,她是計劃好的。這些天她越來越沉默,可她向來如此,有不順心也只默默坐在床腳,手上捧着什麼書,心不知跑去哪裏。問得緊了,也會字斟句酌描述講幾句,他再講下俏皮話,她就繃不住面孔笑了,淚水尚還噙在眼眶。
門和窗半開,晌午的風捲着熱浪漏了進來,吹起架上的海藍色絲巾,仿佛她就躲在後面。這些年來,她像慵懶圓潤的爵士小號,混在他整個生活的背景音裏,分不出來。再夜返來她都在,蜷在昏黃的光暈裏讀着什麼。也不過是三個月前,他少年時的女友借住。相較來客的活潑,她越來越沒聲音了。他怕她吃醋,故意找機會讓兩個女人聊天作伴。有一夜她兩人聊起自由,他坐在一邊陪。說是聊,其實她只睜大眼睛聽着,時時點頭,尤其講到旅行,那眼眸的光就更亮了,他才模糊記起她原是鍾意四處遊玩的。
之後他為着什麼小事惱火,說了難聽的話,可不至於到離家出走這樣嚴重罷,他想,她真是個……然後他頓住了,竟找不出一個能用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