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穩坐法國建築界第一把交椅的Jean Nouvel,踏入千禧年聲譽已經有下降趨勢,鐵塔旁拭頸以待的Quai Branly博物館最多算毀譽參半,其他大型方案都在國外,就算好像香港二三線藝人北上打拼一樣人離鄉貴,在勢利的鄉親心目中不免有點瘀。所以最初聽聞巴黎第十九區音樂城籌建的新翼由他負責設計,心想鹹魚番生的機會來了,既有加建里昂歌劇院那麼漂亮的前科,平地起一座演奏廳應該十拿九穩。完工日期拖了又拖,今年一月中旬終於剪綵,評論卻一面倒惡劣,建築師本人似乎連開幕禮都沒有出席,市政府一疊連聲埋怨超支超時,他則投訴花錢的大爺綁手綁腳,先睹為快的朋友個個口誅筆伐,一句好話都沒有聽過。
半票粉絲自然不信邪,以他昔日的光輝成績推測,再不堪都有個譜吧,直至數周前參觀大衛寶兒展覽親臨目擊,事實擺在眼前才不得不承認密探沒有誇張:真是肉酸到貼地,靈感疑似來自蟒蛇的主體和莫名其妙的木柵式支柱像學生習作,屋頂及外牆的圖案又笨又娘,我連舉起手機拍照的興致也喪失殆盡,站在醜八怪前情不自禁張愛玲上身:「從齒縫裏迸出一聲拖長的『Eeeeee!』(用『噫』會被誤會嘆息,『咦』又像驚訝,都不對)連牙齒都寒颼颼起來,這才嚐到『齒冷』的滋味。」上周末去聽莫札特的《唐喬凡尼》,帶着行刑的心情進場,誰不知裏面是另一個世界,不但設計得非常摩登美麗,而且樓座後排的音響好極了,教人喜出望外。然而建築物以內在美取勝,就如參加選美的唔靚佳麗飽讀詩書,畢竟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