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要飛到外地,在當地酒店住上一兩天,當晚上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總得找些事情來打發,於是我喜歡放堆貼紙在行李箱裏,工作完了,一個人回到酒店後,就打開電視,坐在客廳中給行李箱貼貼紙。這個漸漸也成為了我的一個嗜好,就像有些人老是帶着畫簿四處去寫生和畫畫一樣。
因為愛上在行李箱貼貼紙,所以多年前就選定了RIMOWA的行李箱,因其坑紋設計可以讓貼上去的貼紙有凹凸感。有時候在網上分享時,不少網友說這樣貼紙會被刮破,但我認為這才是一個生命力的表現,因為把貼紙貼到行李箱,就像牆上的塗鴉一樣,要與環境配合,行李箱上的貼紙只是個草稿,真正給它點睛的,是那些輸送帶和粗心大意的搬運工人。磨擦能顯出歲月痕迹,那種破破爛爛的感覺,才是我最喜歡的。反而最受不了那種在寄運行李箱時,還要套個專門給行李箱用的那種透明膠套,就像一個軍人要是沒有一兩道傷疤,看起來就有點花拳繡腿了。
獨一無二行李箱
我在香港和北京兩地都有房子,所以從沒有點算過自己擁有多少個RIMOWA行李箱,好像大部份的尺寸和顏色也都收集下來。過去很喜歡那個三十二吋大型行李箱,但自911恐襲後,美國的航空公司好像改例,這種大型行李箱不能再寄艙飛美國,因此那個三十二吋行李箱就不怎樣拿來用,也沒有再在上面貼上多少塗鴉了。
我常鼓勵朋友做這樣的行李箱貼紙創作,因為現今行李箱的品牌就是那幾個,在輸送帶上撞到同款的機會實在太多,因此得用紙貼讓自己的行李箱變成獨一無二。我喜歡把行李箱都貼得滿滿,記得有次行李箱錯誤地出現在隔兩行的另一條輸送帶上,也能被我一眼發現。這就是貼上貼紙的好處。
我會建議先貼大幅的貼紙作底色,然後才把小貼紙貼上去,做成重重叠叠的拼貼效果,因為要是一開始把最喜歡的小貼紙貼上,要是後面再貼上大幅的,就會看不到了。貼紙也得存下一定數量,才能拼貼出各種可能,所以要分出先後次序,如果拿到一張貼一張,就很難有一個完整構圖。
因此買貼紙也成為了我的習慣。平日到世界各地,朋友們在忙着買各式各樣手信時,我老是第一時間去找尋當地的特色貼紙。其實大部份店舖和博物館都有其特定的貼紙發售,記得有次一幫朋友到沖繩,那裏的購物小區有不少年輕人的獨立潮流品牌,大家都忙着在小店裏買衣服和紀念品,但我知道每個品牌都有一些他們自家製的貼紙,說起來這些貼紙並不便宜,不少都賣上五十元港幣一張,有次在這種潮流小區轉了一圈,買下小小一堆貼紙,就花上過萬元港幣了。
寧付錢不願撕走
所以當你不停重疊的貼上貼紙,其價值早已遠遠超過了那個行李箱。有次因為行李箱的輪子壞了,要拿去RIMOWA門市修理,店裏職員發現我行李箱上的貼紙遮蓋了行李箱編號,因此提議我把那個位置的貼紙撕去,以便查看編號作免費保養,於是我向職員表示,我寧願放棄免費保養,選擇付費修理,也不想把貼紙撕去。後來職員還好心提醒我,要是下次買行李箱,記得別把刻在開關邊緣上的行李箱編號掩蓋掉。
早前發現馬賽克塗鴉藝術家Invader來香港PMQ做展覽,其實他的作品也買下不少,但這次最興奮的是,聽說他為這次展覽專門做了一些太空侵略者的貼紙,作品都不作發售,只能以港幣五元於設在現場的貼紙機抽一張,所有款項會捐到慈善組織。我喜歡這種活動,因為透過慈善就可名正言順地瘋狂購買,太太也無法攔住,要是她稍有微言,我就能詞嚴義正的告訴她,這不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購物慾,而是為了做慈善。
於是我急忙趕去看一下,可是到了現場,才發現在抽貼紙的大都是小學生,雖然有種欺侮小孩的感覺,但我也只好硬着頭皮擠進去。當重複抽到了不少外星怪獸時,有小學生走過來跟我說,看到我有不少重複了,不如就跟他們交換一下,於是我看了看他們拿出來交換的貼紙,但都是五十款裏我最不喜歡的,於是我用了一種既禮貌又婉轉的方法着他們滾,就是微微一笑說:「我不做交換的。」
逼太太換錢代抽
當我把身上所有五元硬幣花光後,想過去跟工作人員找換輔幣時,那個女生看到我手上已拿着一大堆貼紙,就跟我說因為主辦單位希望讓更多人拿到貼紙,所以不能替我找換輔幣了。作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在這情況下,我只好默不作聲地離去,然後硬要同來看展覽的太太過去替我換輔幣,太太推不了,只好不情願地過去換輔幣。
但最後我也只能抽到十多款,後來才知道,原來展覽會分階段把不同款式的貼紙放進貼紙機裏。可是後面我要出埠,所以只好找我助理鬼妹為我的出市代表,一星期跑去三次,每次還要帶上外套和帽子作喬裝之用,盡可能多抽一些,然後再跟現場的小孩作交換。
最終搶到了一大批太空怪獸貼紙,決定把它們貼在新的RIMOWA行李箱上。當然,對於我這種強迫症病人來說,會盡可能呈現遊戲機的那種平排狀況,於是單是拉着尺去量位置,貼好行李箱的一面,就已經花上一整天。但我想要是有密集恐懼症的搬運工人,對這個行李箱恐怕會有點抗拒了。
【我來了,是要叫人得過癮】
撰文:彭浩翔
祖籍番禺,生於觀塘。集作家、編劇、導演、製片人、演員及藝術家於一身之處女座。尚且幹活,只為供養其網購血拼及極限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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