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先生為男性「失勢」焦慮,引自科學家的證據言之鑿鑿,無識之士當然不敢駁嘴駁舌,但他說很多人把男人化裝、戴首飾、塗香水和中性打扮等等歸類為「時代帶來的新美感」,內行如鄧達智有何高見尚未分曉,剛剛翻完《1915預見時尚》的幸運兒則不禁駭笑。書裏那些原本屬於民俗學和人類學研究資料的照片,在潮流廣角鏡下異彩大放,其中最教人讚歎的,正是模特兒光明磊落的雌雄莫辨。他們自己人互相觀望,誰是男誰是女大概一目瞭然,我們的文明有另一套保守規矩,楚河漢界涇渭分明,譬如穿裙子是花姑娘專利,在公共場所無動於衷袒露胸前兩點只有麻甩佬被允許,諸如此類,僵化的性別觀念真是貽笑大方。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多得嬉皮士提攜,男界服飾獲得的所謂空前解放,其實不外將Dandy的五顏六色普遍化,距離革命何止十萬八千里,毋庸靠時裝雜誌薰陶的「蠻族」意識前衛過紐約第五大道潮人多多聲,跨性別舉重若輕,掣肘幻想力的禁忌完全不存在。森丑之助的圖片不能複製,圖片說明倒可以抄錄,這是介紹泰雅族Gaogan原住民男子的一段:「其前額與頤部施有刺青。頭髮用毛線紮束。耳垂孔戴竹製耳飾。脖子上戴貝殼板及小珠串成的頸飾。襯衣外着麻布上衣,再披方形布塊,背負網袋。該地區的青年男女都有把眉毛拔成很細的習慣,這一男人的眉毛也是拔過的。」一九零八年的山區時尚踏上今天巴黎花生天橋,一定令我們呆滯的視覺驚艷,不過假若他們得睹韓國日本青春小鳥紋眉成風,恐怕也會捶胸頓足:刺青原來可以這麼用,怎麼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