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預見時尚》編輯黃鴻端女士在前言開宗明義,聲明「本書僅擷取攝影輯中令人感興趣且能激起設計創意靈感的圖片作為對於森丑之助作品另一個角度的欣賞與探索」,但冰山一角已經教我對那位之前聞所未聞的攝影師另眼相看。一八七七年京都出生的他,十八歲抵達日治台灣一住三十一年,一九二六年乘船回國,途中跳海失蹤,為傳奇的一生劃上耐人尋味的句號。今時今日習慣組團往外地鳩嗚的土豪只知道有錢大曬,以救世主姿態隨意踐踏當地自然生態,一百年前的山蕃可沒那麼好老脾,看過《賽德克巴萊》的讀者應該記得,原住民的生活方式可以相當血腥,遠方朋友企圖闖入他們的圈子,夏威夷人扭身扭勢奉上花串的溫馨場面不會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人頭落地的下場,千萬不要被「排灣族恆春下牡丹社」「阿美族沙荖社」等等漂亮的名字迷惑,以為世外桃源無任歡迎閣下自由行,來自另一種文明的遊客渾身都有侵佔的嫌疑。
丑之助之所以能夠趁研究土生植物之便,平安出入寶島各大小部落,據說原因之一是有點跛腳──他們有不打落水狗習俗,傷健人士於地鐵獲得讓座的禮待,荒山野嶺住客以同樣體貼的形式執行。可是天下行動不便的龍友何其多,用「咁多人死又唔見你死」的邏輯反推論,為什麼只有他一人如魚得水,不但完全沒有性命之虞,而且業餘模特兒們還充份合作,站在鏡頭前任拍唔嬲?別忘記,不曾遭selfie洗禮的「野蠻人」,是迷信攝影機會攝走靈魂的。我想,這一定關乎攝影師的個人魅力和謙卑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