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影鹹濕相,和食物。
赤裸裸捕捉半熟蛋黃含苞待放的嫵媚,用眼睛愛撫肥拖羅嫩美亮紋的驕矜,親親粉紅緋緋小羊排性感的害羞,特寫雞腿張開時滑下嬌艷欲滴的濃汁,唔……好想咬一口。感官情欲,難捨難分。我認,對美食好酒,我有無限的姣思和鹹濕,有些床,誓要去,上一上。
一張美食的私房照,眉眼拋來,挑逗舌頭,更勾引胃口,鑲起了的一剎那美味騷動,好像一個盼待味蕾高潮口腹尖叫的前奏,有一種偷笑和咬唇的歡愉。
曾經,為免扮80後,我很抗拒濫拍美食,而且覺得很無聊。(但無聊是我強項啊!)坦白從寬,那些奪魂美食的畫面,可以叫我神不守舍悸動心跳,心口仔起伏不定,又喜又慌,情迷意好亂的。那末美食當前,好趁銷魂留倩影,不拍白不拍。
Instagram世代,社交網劃時代,影像萬歲,倘若美食玉照能夠達到視覺美學美感,何必拘泥?
已經是一種儀式了,未必神聖,蔚成世界習俗,新一代慣性,食色之美又是世界語言,擺在眼前,全球流通。有心理學專家甚至深入研究「相機食先」的前所未有當代行為,發現它雖為上一代所不理解,卻原來「吃前拍一拍」有助令一頓飯更美味。原來,每次做一件你享受的事之前,都經過同一儀式,同一行為,有助增進之後活動的樂趣,是一種自己訓練自己的條件反射。拍照→吃→好味,一個享受方程式。拍照有如藥引,如助跑,如「前戲」,令味蕾充血,腦神經熱定身,準備好身心細胞去擁抱那快要來的感官刺激入魂,更可為記憶灑上糖霜,平添可耐的甜味。
不過美食三級艷照,不是人人懂拍,有些老是拍出個慘劇來,趕客反胃,每個畫面都是災難。譬如對拍攝背景毫無敏感,食物場景永恆如車禍現場狼藉,有些又不懂找角度,碟上構圖長期兵荒馬亂,視覺民不聊生。謀殺美感和格調的殺人狂通街都係,看見一隻東斜西倒的不幸燒雞車頭相,可以想像攝影師的滿手笨拙。
為了令餐廳重生,重新聯繫上新一代的客人,有以色列食肆聰明地瞄準「相機食先」世代,找來現代陶瓷家,找來米芝蓮二星級名廚,推出了一次一新眼球、一新手機鏡頭的“Instagrammable meals”,讓食客除了享受美食,任誰要拍美食照都可更專業,不單不像法國某些餐廳驅趕拍照行為,相反是積極配合、優化、鼓勵,和世代同聲同氣,正名為:Foodography。
和香港人談陶瓷,和自殺式自討沒趣無異,於是很多人錯過了Lucie Rie的詩意,她的陶瓷是詩歌是風景,叫我神往屏息。但Adi Nissani的設計就不同了,她把電子科技、陶瓷美藝和美食影像的關係共燒一窯,創造出一系列「相機食用」上菜陶瓷。“Limbo”,像一張躺椅,食物都靚靚的坐在椅上,平常碟子沒有多出的椅背,充當背景,就像影樓的 “limbo background”,防止餐廳環境的凌亂走入鏡頭,影響市容;碟邊近末端還有一個坑位可供放入智能手機,連「機位」的距離都指導好了,人人都更容易拍出有專業效果的美味food porn艷照。米芝蓮廚師碟上詩意中之隨意,優美地出現在所有食客的社交網之中,唔食得都睇得,完全可以想像畫面的味覺豐美,廚師是如何輕攏慢撚抹複挑地弄出來。
另一系列碟子下面有托架和小轉盤,伸延出的另一端同樣有指定的智能手機擺放位置,轉盤輕鬆讓你轉出一碟食物最美味迷人好看的三七面靚角度,又可慢慢自轉拍一條短片,工欲善其事。有了這些 “smartphone-friendly”的食具,餐廳還為指定“Instagrammable meals menu”食客,找來專業食物攝影師到餐廳為他們上課,學學怎樣拍攝食物才特別姣美如妖精、俊朗如王子,於是一頓飯,有得食有得影有嘢學,一次過滿足三個願望。
這一奇招,令餐廳在社交網紅爆,新款食具和同時照顧攝影習慣的飲食經驗人人讚好,推廣空巷成功。香港有哪間餐廳欠人氣和社交話題,快引入這些食具或搞搞“Instagrammable dinning experience”,包你成為城中之星。但食物九流誰都幫你唔到。
創意,順世界大潮流借力發力,效果神乎其技。
Susan Sontag在《On Photography》說攝影"is mainly a social rite, a defense against anxiety and a tool of power"和"a way of certifying experience",又說去旅行拚命拍照,是工作後遺症令都市人在旅遊時一樣有「做咗嘢」和「有交代」的安全感。蒼涼過百年孤樹。但如今拍照生活化、更瑣碎,更隨便,已沒有以往的又相機又菲林又沖曬的煞有介事,照片差不多已成了減壓的「視像吹水」助語詞,是以任何生意能增強視像傳播性,增加Instagrammable ability,就是為商業增值。
Instagram配hashtag“#”號使用,流通更易更廣,Foodography一詞以#fdgr縮寫在網絡一度洗板,不過大家注意,在英文潮語中fdgr也是“Fuck Dicks Get Rich”的意思,另添鹽花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