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如若沒有一件罩衫,兩隻手就要攬在胸前,背包緊貼在背上,縮着頭穿過街頭。幾個臨近畢業的學生,就這樣鑽進路邊的零食店,匆匆從貨架掃過,一打啤酒,兩三包魷魚絲、話梅和花生,即是整個午夜的食糧。
過了十二點,沒什麼地方可去,就在街角加油站後席地而坐,水泥地上的野餐。有個瘦但結實的男孩酒量很小,於是點着一根煙,說起一部講毒販生活的紀錄片:「那才是真的生活,吸海洛因的男人躺在床上,瘦到只有肋條。」大家歎息又同意,二十歲的青春是嗜血的,愛、疼痛或吶喊是一種感情的幾個翻譯,音節或不同,帶來的存在感卻異曲同工。
這群要告別校園的孩子,啟程前已失掉了希望,社會在他們眼中是會大口蠶食朝氣和脊梁骨的黑洞。在香港、北京或是別處工作,本質沒那麼不同,講到深處,不過是加加減減的算數題,人工、房租、地鐵、三餐,所不同者,不過是無奈加一、或迷茫加二而已。
有人吸着鼻子問:「可以聞到汽油味呢,在這裏抽煙行嗎?」一個上海來的同學聳聳肩:「我們就這樣點燃加油站,炸掉一條街,然後明天所有人怒吼,『大陸仔,返大陸!』政府不得不取消自由行,是否繼續回歸也提上議程……」他嘟囔着,普通話夾着廣東話,大家笑聲朗朗──也許世界盡頭才是樂土,洶湧蓋過窒息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