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台魔術節目被揭穿崩,讓表面是魔術師把杯麵弄得有熱水可食用的把戲,爆煲為背後有人把弄好的杯麵奉上;教人明白,原來魔術師要靠主持高叫,分散觀眾注意,外加鏡頭搖擺,掩飾換麵過程。魔術師為此不忿,主持人更怪責偷拍者缺德!何苦呢?
我說何苦,原因有二:一、娛樂文化都是把戲,更遑論當中的魔術表演,觀眾既然視之娛樂,更會以看透娛樂背後的種種而大樂,就像看電影,或都想看DVD內藏的Special Feature;二、影像娛樂,其實從來都是魔術,因為影像本身就預示奇觀,它的宿命是要人讚嘆與喝(倒)采,從而帶動觀眾情緒大上大落。所以魔術被揭,也可以是影像娛樂的一部份。
更何況,一百年前的影像先驅,根本就是一個魔術師:他愛舞台創作,亦愛拍戲娛賓,更愛舞台與電影結合,甚至以影片重疊製造幻象……不過他又不怕向人解畫,說如何把一個又一個幻象堆砌組成,落落大方。這個麼術師──更恰當的說是電影大師,是個法國人,叫梅里埃(Georges Méliés),堪稱全世界首部有劇情的電影──《登月之旅(A Trip to the Moon)》,就是出自他在1902年的導演製作。
梅里埃作為電影特技的先驅,在此不贅,但作為魔術師,他利用影像設計「表演」,亦值得我們深思魔術。撇除簡單剪接的技倆(比如在片段裏的人稍縱即逝,是把一個有人的鏡頭,跳接另一個無人鏡頭而成),這裏可以多舉一個例子解釋:他同樣製作於1902年,名叫《橡膠頭男人(The Man with the Rubber Head)》的片段,是一個科學家取出一個活生生頭顱,放在桌上,並把它接上打氣機,為頭顱吹氣或抽氣,頭顱就此變大或縮小,最後卻被打爆了。
這個頭顱原來是梅里埃自拍而成,僅只有他對好位置,向着鏡頭走前走後,所拍的頭顱影像自然「變大變小」;然後他就把這個影像,投映到科學家為頭顱吹氣的現場,看上去就似是頭顱被吹氣抽氣了。這個片段有意義,是因為它告訴了其時還未被影像駕御視覺想像的全世界觀眾,我們眼球所見的,並不必然真實,而靠拍者或被拍者的遊前走後,外加剪接疊影,加工而成;觀眾對影像的認知日漸增長,就是靠梅里埃一個又一個魔術實驗刺激,讓影像的創作邏輯,不單只為電影語言,更進佔了新聞報導或政治宣傳等的影像製作。
是故魔術娛樂,成也影像,敗也影像;不過它的穿崩失敗,其實更應讚賞觀眾的介入與認知能力,因為既能看穿魔術,就更應理解新聞與政治,從螢幕所見的,大多還不是一套影像藝/偽術。既然如此,魔術師與主持人,又何苦要逼迫觀眾單以魔術為樂,卻更可以魔術為智,讓人知道,天下無不是之影像,只有無是之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