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電郵的不是我的讀者,他清楚的署名是徐訏的讀者冠漢,他真有心,凡有提到徐訏的文章他都搜集了。而這次送出的那篇是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一九八一年女作家雨萍寫的「我看蔣芸」,刊登在星島日報,文末雨萍提到她和徐訏茶敍時談到了我以及徐訏所發的感慨。她並沒有詳錄下徐訏的話,只說那句話她竟然在我曾出版的書自序中看到了。
雨萍說她相信不是巧合,徐訏看人看事非常敏銳,她又說徐訏的感慨也是她的感慨。那麼讀者一定會很好奇,我做過了甚麼事值得他們兩位如此感慨系之呢?而我自序中又曾寫過甚麼竟與大作家的感慨吻合呢?唉!只能說我是一個多麼有自知之明的人。三十多年前的自序中白紙黑字的寫出了:「創作所需要的是堅持是任性是多一點的野心,而我全用到對付生活上去了。曾經有過一顆渴切的心,後來又把心神渙散在俗世俗物中了……」
的確如此,而且至今不悔,人貴自知,有生之涯如何能做無涯之追尋,也幸虧未曾自苦若此,尤其在掂過自己的斤兩之後。
徐訏的讀者冠漢寄來的這篇文章,寫的人說的人都先後離開人間;或遲或早,我亦終不能免,黃泉路上,若和老友故交相逢,我不會怪他們曾在背後嚼舌根派我的不是,多年前曾去荃灣某寺廟參加為剛逝世的雨萍誦經祝禱之會,斯人已走遠,君子之交的情誼永在,這些年我多麼懷念她啊,一個自尊自愛自苦的好老師好母親好作家,辜負了她對我的偏愛了,舊文中的溢美之辭和她與他的感慨本來在歲月中已模糊淡忘,如今讀來卻分外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