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指浙江小百花成立於八四年五月,令人感到非常迷惘:該年春季我逗留香港期間曾到北京上海作處女遊,之後收拾細軟飛回三藩市,直到翌年才重臨亞洲譜寫海外華人勞工血淚史,但行李箱裏的珍貴紀念品明明包括茅威濤磁帶,怎麼可能呢?再查,原來首次赴港是劇團尚未正式建立的八三年十一月,演出場地除了新光還有百麗殿,這就和記憶吻合了──後者真是久違的名字,位於九龍荔園遊樂場旁邊,對居住置富花園的假洋鬼子來講山長水遠,我只記得去看過謝雪心,大概是八七八八的事。
「前百花」帶來的三齣大戲是《五女拜壽》、《雙玉蟬》和《漢宮怨》,齣齣戳中哭穴,散戲後淚眼模糊由北角搭叮叮到大會堂對開的中環碼頭停車場轉二十二號專線小巴,沒有行差踏錯誤入歧途實在應該劏雞還神。後來成為鎮團戲寶的《五女拜壽》甫呱呱墮地便大受歡迎,小花傾巢而出各演神通,個個青春貌美態度認真,連與演員實際年齡不符的老生老旦也入型入格,隔了三十年再看還是覺得好,人情練達之餘曲譜悅耳行當分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尹派小生戲份太少。那時的新編越劇沒有打腫臉皮冒充話劇傾向,也不習慣動不動就疾呼「天哪」狂灑狗血,規規矩矩按傳統腔調舒展情節,激進派或者嫌缺乏所謂創意,然而事實證明完全經得起時間考驗。新科狀元微服返家,寒窰裏的髮妻一見笑逐顏開,不但毫不介意當不成官太,還立即好言勸慰:「不得功名不要緊,夫妻相守過光陰。」淚腺恐怕和肌肉那樣有自身的記憶,總不偏不倚在同一地段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