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籽】木棉無罪 英雄無淚

【旅遊籽】木棉無罪 英雄無淚

【旅遊籽:假日散心】
來生不做木棉。嘆生不逢時,棉絮紛飛竟是罪,建制派議員連續五年投訴,執念厲害過植物殺手薇甘菊,這種窒息的愛,誰要?請用文明來說服我,木棉何罪!包容再包容,也覺天理不容,是我思想歪斜,怎麼覺得嘉道理農場新款書籤上的句語裏有刺!上面寫着「培養對大自然的同理心」,靚抽,狠摑建制派議員一巴!英雄樹落難,正義的朋友,沒理由不發聲。花開,欣賞便是。

翻看過去數年記錄,建制派議員指出「有人投訴」棉絮害民,二○一四年工聯會的文件更指棉絮易引起敏感,若嚴重敏感人士吸入,有機會引致死亡,但投訴人士往往數字不詳,會否只是區區一男子?木棉何其冤屈。二○一一年,康文署卻分別在上水翠麗花園附近路旁及廣華醫院對開窩打老道摘除了二十五棵木棉樹上成熟的果實,摘除果實並不傷害木棉,但思維模式昭然若揭,仍是把兩星期的飄絮期放大了。
家住牛下附近,木棉就這麼的兩棵,總是一副瘦瘦弱弱模樣,但它們的命運絕對比黃大仙那些木棉好。木棉多用作行道樹,木棉的一年,落葉開花結果爆出豆莢連種子的棉絮,無非為尋找再生的機會。長於石崗軍營的木棉樹是好命種,軍營裏的木棉數量可觀,誰人栽種已無從稽考,木棉夾道更是香港難得一見的悠閒步道,雖然未能在樹下野餐,但寫生、攝影並未禁止,空氣永遠是甜的。

歐陽乃沾:作為生命來說,人同植物是冇分別的,即使有所牴觸,也不要將之鏟除那麼霸道。

大埔運頭角一百三十歲木棉王於二○○九年因生病而被分屍,歐陽乃沾只好藉畫憑弔。

石崗軍營木棉千朵萬朵,歐陽乃沾畫下美景,也要留白,讓空間跳出來。

一百三十歲木棉王 慘遭分屍

這天,野生捕獲了著名畫家歐陽乃沾,他停下筆說:「絕育,對植物來說比較難理解。」花蕾一暖就開花,歐陽乃沾說開春不過大半個月,南方地區都染紅了,「氣候不同了,以前木棉跟鳳凰木差不多時候一齊開花,每年這個時候都增加很多美感的事。」那是五月的事,在香港,棉絮早在飄揚。有一年,在跑馬地體育路,他看過最美的飄絮,「棉絮窩在一個漩渦裏,一陣風吹來一連串,如童話畫面般隨風流走,似在看卡通。」今人美感喪失,棉絮比流感更像妖物。沾叔這次初來軍營畫畫,卻沒有一棵比得上一百三十歲的大埔運頭角木棉王,「樹冠很大,橫枝就有這裏木棉的樹幹般粗,附近有個空地,可以好好作畫。那一年畫過後,翌年準備去探它時,朋友來電說它不在了。」後來一探,木棉不是自然死,而是活了逾百歲,半天便慘遭分屍,可謂諷刺,「我不熟悉其他木棉的遭遇,我是特別為這棵木棉抱不平。」一代樹王只能留在他的畫中。「紅棉落地的現象,在我來說是傷感,英雄落地!」木棉引入中國二千多年,香港很多鄉村村頭村尾都種一棵紅棉,沿襲中國南方習俗或風水,從無聽過摘花摘果用網包枝的蠢事,英雄欲哭無淚。

石崗軍營裏並無一棵樹王最為突出,但環境清幽,木棉夾道是香港一大勝景。

二○一三年六月至二○一四年六月,康文署僅接獲二十五宗木棉棉絮投訴,並無摘果。遊人用落花砌成心形圖案,雖俗氣,但勝過出口即要木棉絕育之人。

木棉受迫害事件

二○一一年

上水康麗花園:
九十四棵木棉樹被康文署外判工人連花一併剪掉,民建聯掛出橫額稱成功爭取清除木棉花,引起公憤。

粉嶺祥華邨:
園藝公司派員用升降台,清除三十一棵木棉樹上仍未墮落的木棉花。

二○一二年

粉嶺祥華邨:
「隱形建制派」區議員葉曜丞,促請屋邨管業處聘請專業園藝師傅剪除木棉果實。

二○一二、二○一四、二○一五年

黃大仙區議會:
開會討論木棉「問題」,多名建制派議員向政府施壓要求「根治」,稱木棉為「害樹」,要求摧花、摘果、絕育、移植等。

醫生指塵蟎為禍更深

耳鼻喉科醫生顧德政不只一次為木棉申冤,「說邏輯?太看得起他們!」斯文人當然說邏輯,二○○七年《香港醫學雜誌》一篇文章,指九百七十七名本地慢性鼻炎患者曾參與皮膚測試,數據顯示患者對致敏原的比率為──百分之九十五塵蟎、百分之四花粉,「對植物過敏的人相當少數,其實春天的氣溫和氣壓變化、出入商場,還有塵蟎、寵物毛髮等也有影響,為何偏偏針對木棉?多些接觸大自然,才對身體好。」

攝影師:木棉是集體回憶

同樣是畫,攝影達人羅偉康(Rankine)希望繪畫木棉地圖。木棉粗生,在香港遍地開花,木棉地圖從何畫起,有點難。腦裏有腹稿,首選深水埗麗閣邨一帶和美孚青山道休憩處,「木棉挺拔,像這兩處可找到視線水平拍攝的地方,寥寥可數。」二○一一至一二年他走訪不同屋邨、天橋進行攝影創作,最滿意還是這兩個地方。木棉花開得最燦爛之時,其實不過數天,幾乎要天天監察才能確保花開情況,當時在港島工作的他,午飯也不吃便乘的士過海往屋邨跑,「整個拍攝計劃是因香港回憶而起,很多屋邨栽種木棉,是我們的集體回憶。」在樹下走過的人,一人一花一因緣,浮想萬千。

木棉種在馬路旁很難拍攝,美孚青山道休憩處橋上卻有好風景。

荃灣石圍角邨的木棉非常親民,Rankine以獨特攝影風格呈現香港風景。

活現民間智慧 木棉花煲五花茶

乾木棉花有解毒清熱、驅寒祛濕的藥用價值,老一輩都喜歡用它連同雞蛋花、夏枯草、菊花和金銀花來煲五花茶。「天水圍社區發展網絡」義工玲姐也不例外,她在故居有個自然小天地,不會拾馬路旁的落花,怕農藥和汽車廢氣污染,「木棉做涼茶就有用,不用它做涼茶就冇用,所以棉絮飛時就覺得騷擾。」玲姐說穿人自私自利的一面,她認為有人不喜歡木棉,是因為不認識大自然,她慶幸在山邊鄉村長大,嫲嫲又是村醫,自幼認識多種山草藥,跟樹木做朋友。

玲姐自幼幫媽媽拾木棉,涼茶是回憶味道。

詹志勇:別將棉絮妖魔化

自二○一一年起,木棉連續五年被狙擊,今年建制派議員重提木棉絕育論,棉絮再度飾演奸角禍港,議員繼續為民「除害」!
向來為石牆樹抱不平的樹博士詹志勇,不止一次在訪問中重申木棉無害,「別將棉絮那麼簡單的事妖魔化,人類真正要害怕的是看不見的細菌、真菌孢子、汽車廢氣,我們的城市每天充斥着這些有害毒氣。」棉絮纖維粗長,根本很難吸入肺;浪費金錢的事正是政府強項,與其花錢摘果實,倒不如派發口罩或做好健康諮詢,「干預大自然現象是不文明行徑,呼籲一下,地球並非只有人類居住,是千千萬萬與其他生物一齊共享的。」他質疑木棉種植歷史已有二千多年,卻從未聽過要摘花摘果用網包住樹枝,「是香港人矜貴?潺弱?還是想歪了,城市化令他們接受不了大自然。」
香港人等了又等,廣廈千萬間中,不少花樹終於抬起頭來,一棵櫻花足以引起無數花癡競折腰爭取最佳角度拍照。花樹嘆生不逢時,凡花癡所到之處,葉落花飛,怵目驚心。花季從何時起,即意味生態災難何時來臨,this is Hong Kong!

詹志勇認為不要把棉絮妖魔化。

大學也爭地建設施,詹志勇指昔日這棵楓香樹王生長在一個大山坡,旁邊無建築物。

詹志勇特別為這棵陪伴莘莘學子學習的楓香樹王鑄鋁製樹牌,並邀建築系學生繪畫插圖。

古樹應有樹牌 免受破壞

木棉受迫害,其他城市樹如石牆樹、細葉榕亦不好過,詹志勇稱《古樹名木冊》內的古樹為冠軍樹,並替它們的待遇抱不平,「冠軍樹是一個地方最大最靚最有生態價值、歷史價值與景觀價值的樹,外國人表達對它們的尊重,會製作一塊好靚的樹牌,喚起人注意力,保護它免受破壞。很可惜,香港的古樹再美也沒有牌。」大多數古樹,都有一塊硬膠小牌寫上編號及樹木名稱,「在市民心中重要的樹,不應該得這麼低層次的照顧,如果一個管理樹木的人不重視樹牌,反映他不重視樹木與環境,以及冠軍樹在市民心中地位,其次這位仁兄或女士品味有問題。」歸根究柢,這類人不懂樹木價值,美感缺失症病情嚴重。

荔枝角饒宗頤文化館是宮粉洋蹄甲領地,惜地位比洋紫荊低,全因自一九九九年起舉辦多屆洋紫荊節,政府狂種逾十四萬棵洋紫荊,若當年改種粗生的宮粉洋蹄甲,如今香港早變花城。

宮粉洋蹄甲比洋紫荊粗生。

識食當然食花蜜,看這果子狸吃得多肥壯。

樹木的蝸居

冠軍樹況且地位低微,其他無名行道樹、公園樹,甚至只獲發一個囚犯編號,印上A4紙。更多樹木,過着蝸居生活,長期受壓,在東九龍黃大仙、樂富、鑽石山看樹,大開眼界,每個蝸居度身定做,零舍不同。

石屎圍根:在黃大仙下邨龍盛樓對開,這棵細葉榕的樹根被石屎緊緊包圍。

變吸煙區:離地盆栽是常態,但把這棵黃大仙下邨的樹木劃為吸煙區,卻聞所未聞。

方形單位:摩士公園巴士站旁白千層蝸居,是行道樹常見的方形居所。

渠邊牢籠:樂富邨聖博德學校前,狹窄渠道旁的樹木被鐵欄重重圍困。

擠迫劏房:樹木間最好有五米距離,顯然鑽石山新麗花園被砍頭的白千層沒這種待遇。

記者:邵超
攝影:劉永發、陳永威、黃子偉
編輯:陳漢榮
美術:吳子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