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周末,我出席了一個天主教會為準備在復活節領洗的人士而設的儀式,當中包括恭讀一個福音故事。話說,耶穌遇見一個盲人。然後,耶穌就把自己的口水與一些泥土混在一起,抹在盲人的眼上,然後吩咐盲人去一個名為「被派遣的」水池洗眼。盲人按照耶穌吩咐去做,果然就能看見東西。
其實,這個故事的流程很適合套用在香港人身上。
在社會問題上,我們很多人原本都是一群甚麼都看不見的「心盲」人。作為一個所謂的經濟城市,我們一路都以賺錢為先,望子成龍為上。社會有很多貧窮人與我們無關,因為他們窮是他們沒出色。大亨們享有經濟、政治霸權與我們無關,因為我們幻想我們可以靠努力工作而榮升為一位「霸主」。政制不民主與我們無關,因為民主不能「當飯食」。法治、言論自由、學術自由等核心價值受到威脅與我們無關,因為如有需要就大可以移民或至少讓兒女出國留學。
那麼,對社會事的心盲是怎樣醫治的(杏林覺醒的朋友,不好意思,我「撈埋」你們的專業!)?最重要的,是我們願意被醫治。首先,在早前描述的聖經故事,如果那位盲人說「哎呀,口水與泥土混在一起真的很髒,不要把它塗在我的眼睛上!」,他就會繼續盲下去。同樣,如果我們事事都說「我討厭政治」、「那些社會事很亂,很嘈吵,不要搞我」、「那些露宿者很髒,不要碰我」、又或者「那些示威『阻住晒』,警察亂打人又關我甚麼事?」,這就是我們根本不想「看見」的抉擇。我們當然可以這樣心盲下去,但「口水」與「泥」通街都有。我們不願去正面面對它們的髒,它們仍會不知不覺地把它們帶的「病毒」感染我們,破壞我們的家園、我們的生活。到時我們才去求醫可能已經太遲。
但就算我們願意面對社會的一切不公義,這本身不能醫好我們的心盲。試想想,如果在聖經故事內那位盲人純粹把口水與泥留在眼睛而不去「被派遣的」水池去洗,他的盲不但不會痊癒,他更會很快就受這些口水與泥感染,病到入骨。所以,我們如果只願面對社會的一切弊病,但不願被派遣去為社會公義出一分力,其實我們的心盲不但不會被醫好,而且會「病」得更嚴重。輕則,我們就會覺得「我們已經有去六四、七一遊行,關心時事,其他一切就『靠晒你們喇』!」。這是一種表面上的「關心」,但其實沒有接受這份「關心」向我們的邀請去為改變現狀出力。如果「病」得嚴重,我們更可能會對感受到的不公義麻木,在意地把它合理化,甚至參與推動不公義的活動。所以,沒有派遣與身體力行這個最後一步,我們的心盲不但不會痊癒,而且會變種,使到這種「盲」更加根深柢固。
總結來說,要醫治對社會的心盲,不能只靠解決視而不見的問題,而是見到之後會否願意被派遣去體驗、去行動。見到而不行動是空泛的。如果醫生、社工、老師、科技界人員、律師等行業都能排除萬難,在現在的亂世中站出來,為香港發聲,其實社會每一分子都有責任不再心盲、不再沉默,因為社會是大家的。我希望,在下一次見到大家時,我聽到的不是「任律師(註:我其實很怕被稱為任律師!用Kevin或阿峰可以了!),我們靠晒你們這些專業人士守護香港喇」,而是「Kevin,我有甚麼可以做,為社會出一分力?」
回到我開始時形容的教會儀式:當時坐在我身邊的是一個在復活節會領洗的準教友。當神父在讀以上描述的聖經故事時,我問他,「你有沒有聽RubberBand的歌?」他說,「有。」我最後說:「要明白這段聖經,就先聽聽他們的《睜開眼》吧。」
要不心盲,就要在看見後,以行動確保就算「樂器都弄碎了,全部唱機燒了,也會化做野火燒」!
註:以上只代表筆者的個人意見,並不代表他所屬律師行的意見。
任建峰
執業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