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籽:寵愛生命】
夜半一時,氣溫攝氏十二度的荒山上,我們進入第十五小時的搜索。對於喬媽來說,今夜是她過去年半內,前後逗留這片林野中的第六十餘天。
汗水沾濕了她的衣衫,寒風又瞬間將那痕迹吹乾,這位纖纖女子就這樣頂着日月星辰,為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尋失犬。下山稍作息時她曾被途人嫌棄,甚至被嘲像乞丐,強烈的同理心卻從未被踏碎,作為過來人,她深明家中寵物走失後主人的無助與內疚,更能想像動物在野的飢餓和慌張。縱然尋犬過程如同大海撈針,然而靠着堅毅的意志、經驗和小智慧,她曾助九隻動物回家,更救回無數重傷垂死的流浪貓狗。誰說人間無情?眼前女子已演繹着一支難能可貴的人狗情歌。
喬媽翻天覆地、甚至連工作也暫且放下,全力尋犬之舉令身邊人都大惑不解。她曾經為一隻走失多時的受傷狗,連續三天踏遍山頭,還游繩至山坡下試着營救。她說當時自己腦中一片白,眼內只有跟自己同樣飢寒交迫、淋着雨的牠。對狗的愛,源於她曾當過娛樂記者和售貨員,看盡多面人性,她憶起童年時養過、會從家奔到村口等待外公下班的唐狗旺財,還有伏在自己旁邊聽難過事的拳師狗女DoDo。「牠們對養育者很信任、很感恩,永遠不離不棄。」
六百人協力 群組繼續幫人
三年前,喬媽出入老人院探望外婆時,看到很多住客無人探望,即使大便了亦因沖涼時間未到而不受理睬。她腦內閃過自己老來四肢無力,僅餘片刻意識時怎辦。於是,這位孫女將愛拉闊,為老人們擦身按摩,甚至戴起手套為他們抹屁股、清糞便。至愛的外婆離世,給她種下一顆盡自己綿力、不求回報的助人之心。
踏上尋犬這條崎嶇路,喬媽歸因兩年前,自己愛犬Happy趁家門稍開之際跑掉,陪伴她徹夜跨區尋狗的六百多名陌生人。當時她成立群組找Happy,並於各社交網站張貼尋犬啟事,能踏足的地方都去,還跌破了腿。無助的呼喚讓過百名愛狗人士自發於喬媽的住處附近接力尋犬,人傳人下海報擴散至港九新界,更有熱心者駕車載她和丈夫上山繼續搜尋。喬媽從未怠慢,一直於群組內上載最新動向,並將曾被認錯的狗隻相片貼出,免報料者和自己白操心。兩星期後,她再收到電話,是一把沉厚男聲,說自己拾了Happy回家,還幫牠絕育打算長養。惟太太看到鋪天蓋地的尋犬告示後,勸丈夫將狗交出。群組沒有隨Happy回家而關閉,它成了無數主人發放尋失寵物資訊的平台。一個月後,喬媽透過群組遇上一位失狗主人,並致電安慰她,「電話那頭,她泣不成聲。我說我明白這種感覺,便為她的貴婦失狗設計海報,我們從小狗走失範圍起跨至另一區,由日出尋至黃昏。」那次尋狗失敗讓喬媽怪責自己毫無組織,亦首嘗助人尋狗的壓力,包括自己必須比旁人的士氣和決心高。
武俠片取材 徹夜織網救命
她與數位好友組成尋犬隊,公餘時間都在荒野流連尋犬。其間,又總遇上大量負傷的流浪貓狗,「被箭豬箭插着頭的、患皮膚病而滿佈蛆蟲的……我不能棄之不顧。牠們誕生於野外,難道生命就比有家養的賤?」於是,她帶着救回來的動物求醫、尋找暫託家庭和作出領養呼籲。面對龐大的醫療費,喬媽從未打算拉攏其他機構求取資助,她只是單純地希望找狗、救狗,不想涉及太多人事和勢力。
直至前年中旬,她看到影星陳寶珠妹妹陳寶儀尋狗的消息,得知她在台灣救了一隻面臨人道毀滅的小黑狗,還花近十萬港元將牠的狗瘟醫好,取名「福媽」。誰料福媽移居香港後兩天走失,台灣曾暫託福媽的人赴港多次進行搜索。喬媽伸出援手,踏入尋犬的第七十天,小隊終於鎖定福媽位置。情急下,喬媽腦中忽然閃過武俠片的陷阱,回家便和丈夫在床鋪邊打窿穿繩再扯起,模擬出一個鋪在預設陷阱上的網。能承受逾百磅的人造網,成了喬媽每遇上受傷或因流浪已久而須盡快捕捉的狗時的最後一着。那些從花藝店買來的捕雀網,初期她靠人手由清晨縫合至黃昏,再於每條邊上接駁魚絲,後來才想到找人將網先車好以擴大面積。第七十七天凌晨三時,福媽成功「落網」。「看着自己儍婆一樣膝蓋都被亂草刮花、衣衫都污迹斑斑,我常告訴自己不找了、不幫了。可我總是敗給自己的良心,然後又整裝待發上路去。」
漆黑中,眾人眼光都隨電筒光處張望,希望就在每踏出一步的瞬間。
尋犬指南
寵物走失,主人後悔難過的同時,亦要把握時間尋找家中毛孩,以下步驟是喬媽的經驗之談。
廣發通知
第一步,先致電愛護動物協會、漁農自然護理署和獸醫診所,它們均提供免費晶片掃描服務,一旦失狗被送到上述團體便獲通知。再通知食物環境衞生署,確保萬一動物不幸死亡亦能取回屍體,亦可報警先登記個案。
設計海報
除向區內途人和店舖派發海報,亦可派給行山、踩單車和餵貓狗等人士。也建議派予獸醫診所和寵物美容院,因為拾獲遺失貓狗的人多會帶牠們掃晶片、療傷或洗澡。彩色設計能吸引目光,除名字、性別、品種、走失地點和聯絡人等資料,亦宜加入右邊項目。
照片:忌過多。全隻外形之餘,亦可放大寵物特徵。
年齡:讓人知道相片中動物的年齡,萬一走失多時後碰上,亦不會錯過已長大的牠。
性格:愛獨處還是群狗、溫純還是兇惡等,都有助一旦碰上動物後的應對。
傷患:曾否做手術或帶傷痕作記認,一旦拾獲亦可暫時適當照顧傷病動物。
分頭行事
找友人陪同尋狗,能確保安全。清晨和凌晨時分是狗出沒高峯期,可請教區內餵貓狗人士動物群聚居地方,狗女比狗仔易與流浪狗聚居。此外,動物有走向高處俯視的喜好,不妨上山搜索。
編網佈陷阱
一旦碰上目標動物,喬媽會先連續數月餵飼動物以獲信任,希望能適時為動物戴上頸圈。然而,若發現動物帶傷或防範心過強,鎖定出沒位置後便會出動網捕,很多時都需徹夜等待目標狗出動。
後記
我認識喬媽大半年了,卻是首次陪她徹夜編網和尋犬。失狗至今仍未回家,喬媽決定擴大搜尋範圍,她說遺失七十七天的狗也能找到,世界沒有再讓她願放棄的生命。縱然我仍未能完全理解這女子的心思,但社會不正因有像她一樣固執、不求回報地付出的人,才有所改變嗎?
訪問期間,喬媽只願意露半邊臉,因為曾有人利用她的惻隱之心,以各種途徑棄下貓狗給她。她之所以分享自己的事,全因為希望人類能還動物一個得到尊重和生存的權利。她同時提醒眾狗主,緊記要為牠們繫好狗繩才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