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復行動持續數周,唯一正面的反應是深圳海關終於「清洗太平地」,以扣貨、扣證、罰款、驅回香港等連串辣招狙擊水貨客;入境處聯同警方亦連日進行打擊水貨客行動,周一在上水及粉嶺拘捕15人。而總結幾周來反水貨示威者造成的影響,卻絕大部份是負面的。
周日光復行動示威者「整喊細路女」的事件發生後,一眾高官議員即刻出來表態:保安局局長黎棟國予以最嚴厲譴責;新民黨副主席田北辰斥之為暴民;行會成員鄭耀棠憂心若不好好規範,這樣滲入港獨思潮的行動會如伊斯蘭國般壯大。前保安局局長、港區人大代表李少光斥責行動野蠻之外,竟然離地到老調重彈說:「(面積比香港小很多的)澳門都可以處理得到,咁點解我哋香港處理唔到呢?」當即招致澳門人的反擊。批評示威者是容易的,特別是對於在北京開兩會的港區代表來說,批評人人喊打的示威者是表達政治忠誠的最安全方法。
人大常委范徐麗泰幾日前便指「光復行動明顯是港獨行為」,周日示威者在元朗異口同聲「我不是中國人」,正好將這一頂「港獨」帽子雙手接了過來。無怪乎民主黨亦在周一出聲譴責,指光復行動「令全港受到傷害,是飲鴆止渴」。民主黨的割席之舉,雖被譏為「加入建制行列」,其實是一個成熟政黨的作為。這一頂「港獨」的帽子,很容易抹煞一片溫和民主派的努力。政治化民生問題,其實是激化矛盾的第一步。周日「整喊細路女」事件一出,全城譴責暴徒行徑,已經成為共識。香港本地傳媒,即使是《蘋果》這樣持民主立場的傳媒,仍然在淡化身份政治;而親北京媒體,無一例外聚焦在「港獨」這一政治標籤上。為何?無他,各為其主而已。港獨從不是香港社會的共識,卻是中央政府的大患。
身份政治通常是弱者的武器。它的弔詭之處在於,使用者通過突出「身份」相關的某些特徵來為自己爭取權益,而這個群體的多元和複雜卻常常被有意忽略(相信大部份普通香港人不願被光復行動代表,卻在心底對運動的初衷有一種同情和理解)。在中港矛盾的身份政治中,自覺權利被掠奪的部份香港人將矛頭指向大陸,「不是中國人」這樣的身份口號,原本是為了將自己與強權分開,卻很快被當局反過來利用予以反擊。喊出「不是中國人」的,是十多、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有些還未成年,若當局將他們的口號當做香港大部份人的民意予以打擊,若不是有意失焦,便是有計劃的政治策略了。
參加光復行動的團體和人士,是不願就「整喊細路女」道歉的,理由是「水貨客嚟到香港,行李篋撞到香港人就唔譴責」,他們在向那些粗魯的水貨客學習;他們亦不願就推跌阿伯道歉,理由是「佢郁手我哋先郁手,我哋係主張勇武,但唔係盲目」,他們自稱勇武。這些勇武的人們或許應該想想,甚麼是真正的勇武。示威是要向當權者爭取權利,而非向無辜平民洩憤。但是,看這單新聞下的評論便知,他們的行為不得人心。高官們的批判、斥責,若無實質性的解決方法,不過是另一種反智的政治站隊行為而已。
特首梁振英月初虛晃一槍聲稱「與中央商討一簽多行」後,日前又改口說「調整政策要平衡內地居民需要,不能過猶不及」,如此缺乏決斷能力,令人失望。民間對於香港旅客接待能力評估、如何收緊自由行又不至有損香港經濟的討論和意見已經提出很多,當中不少有數據、有邏輯的方案,不知特首所謂的難度具體是在哪裏?若有,不妨講明,讓有能力解開自由行癥結的人出來做事。若政府繼續猶豫推諉,甚或以北京代言人的身份將之扣上「港獨」帽子再打壓的話,光復行動這樣的鬧劇,恐怕不會消失。光復行動中的這些激進政治團體成員,是不在乎政治前途的;被公眾鬧得激一些,下一次改頭換面再出來。而香港的政改進程,卻沒有改頭換面重新來過的機會。
陸昕慈
傳媒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