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真的需要兩會嗎?(獨立評論員 戴若瑜) - 戴若瑜

人民真的需要兩會嗎?
(獨立評論員 戴若瑜) - 戴若瑜

一年一度的兩會,在中國互聯網上,也被網友調侃為「民族服裝展示大會」。蓋因此刻所謂五十五個少數民族均有「代表」上場,穿着形狀各異的民族服飾,以營造一個安定團結的多民族國家形象。相比漢族代表的西裝,這些少數民族代表走在人民大會堂的台階上,最搶鏡頭。其實這些服飾在當地,是不是日常服飾,是不是人人皆備,反倒沒有人真正去關心了。這些服飾同其背後的人民大會堂一道,組成了中國政治中最重要的隱喻:這些都是一場表演中的道具。
1959年落成的人民大會堂,在建造前夕,遷出去一萬多戶人家三萬多人口到市區西南的豐台,至今還有後人為此事上訪不斷。說起來還是挺諷刺的,作為國家的議會駐在地,「人民大會堂」讓一些「人民」無家可歸。然後每年會來一些另外的「人民」,討論一些跟人民密切相關的國家大事,然後另一部份「人民」只能透過報紙、電視、網路來知道裏面的「人民」到底說了甚麼。
我每次經過人民大會堂,會想起南京山西路上的軍人俱樂部。這座建築在1949年建政之前,是南京國民政府的立法院。南京被「解放」之後不久,成為南京軍區的軍人俱樂部。因為九十年代後對外開放,我曾在那裏看電影、溜冰、跳舞,是九十年代後期一個比較紙醉金迷的地方。那些溜冰鞋喧鬧而刺耳地劃過三十年代國民議場的實木地板的時候,我在想,這是不是故意為之?從上個世紀初期到現在,人民對政府的約束到底何時才能實現?
執政黨對國家大事的決策,需要通過人民代表大會變成政府的意志。政協則需要擺出多黨合作的參政議政姿態,故而兩會作為執政黨合法性的道具之一,需要在每年拿出來秀一下。從第一屆人大到此屆人大一直擔任代表的申紀蘭,曾經一語道破她的身份:「我就是來舉手的。」網友因此嘲笑她為「申鐵手」,「一個月來一次的是大姨媽,一年來一次的是申姨媽。」在思想開放活躍的八十年代,人大就已經被詬病為橡皮圖章。而政協委員則更像是一種政治獎賞,實際上對執政黨的政治行為並無影響。
台上台下這種默契的配合已經行之多年,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是一種政治表演,但又不能被明確指稱為政治表演,因而要賣力做出越不像表演的樣子。這就陷入了一種可怕的迴圈:要表演出來不像表演的完美演出──這個對專業演員來說恐怕都比較困難吧。因此這種扭揑作態無法避免,想像着自己會被無數鏡頭傳送到千家萬戶的電視機上,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進入配合狀態。
最近幾年,經常聽到有代表的「雷人語錄」,比如有孩子不許協議離婚,比如直接扣繳慈善款等等匪夷所思的提案,令普通民眾瞠目結舌。我想起馬克吐溫的笑話:國會裏有一半都是白癡。細想起來,真正的問題不可能拿出來討論,能拿出來討論的肯定不是真問題。假如有好事者願意整理過去那些年出現的「白癡提案」,會發現幾乎個個都是無疾而終,再無下文。因為除了媒體,沒有人真正在乎這些東西。
由於兩會本身的政治表演特徵無法去除,話題就只能游離在無關痛癢的花邊新聞上,故而最近幾年的兩會,其娛樂特徵遠遠大於政治特徵。比如兩會代表委員身上的奢侈品,比如明星代表委員的個人八卦,比如美女服務員要雙腿夾一張紙不能掉下來,比如會場外的駐地酒店服務員的集體舞,更容易被大眾關注,容易搶到媒體頭條。甚至有記者在採訪時會要求相聲演員現場「來一段」。國民議政之所,最終淪為堂會。至於共商國是,所有人都明白國是和自己是沒關係的。
2004年兩會期間,遼寧代表團在中國職工之家出場,掌聲熱烈。身為全國人大代表的趙本山先是伴奏,後是獨奏,拉二胡,吹葫蘆絲,各種樂器都玩了一遍,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說,各位領導還想看我的表演嗎?

戴若瑜
獨立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