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是個以小費建國的國家，不管是到餐廳用餐，或是其他甚麼服務，普遍都有個不成文規定，就是必須付上15-18%的小費（除非你真的極度不滿意）。也因為這個半硬性規定的制度，讓許多從事服務業的人，更積極地向客人提供服務，就像我們常常會在餐廳裏，遇到侍應過來問有沒有甚麼需要，或是對服務是否滿意，也會主動替客人添加咖啡。這個制度一定程度上有其好處，因為畢竟人有惰性，小費制度就能推動他們對服務質量的追求，同時也有了警惕之心，知道那個18%不是理所當然，所以得關心一下自己的服務態度。
懲罰爛服務
但如何去拿揑這個不付小費或是減低小費的百分比以作懲罰的機制呢？我有點拿不準。就像在餐廳吃飯，真的遇到非常爛的服務生，想把小費減低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那個服務生很可能會認為，這只是個不懂小費制度的外國遊客之無禮行為，並不知道其實我懂得這個18%的「潛規則」，而是想藉此表示我對服務的不滿。
那麼我應該在減低小費後，再直接告訴他，我不是吝嗇或不懂規矩，而是為了懲罰他的爛服務嗎？這個長遠來說不只是為了我，或是一時懲罰他的快感，而是為了改善日後他對客人的服務態度，但為了這個崇高理念，而要馬上正面地得罪一個人，有必要由我去執行嗎？這個有點兩難，因為我們都會選擇一個比較容易做的方法，要是對他不爽，直接放下少一點的小費離去就好了。
貼士減一半
前一段時間到美國出差，公司為我安排好每天有司機接送，前幾天的司機都很好，在車中後座放了一個雜物架，內裏有些瓶裝水和糖果小吃。可是到了行程的最後一天，不知甚麼原因，突然換了另一個司機，我更發現車上的瓶裝水沒有了，而前一天接載過的乘客所吃過的糖果包裝紙，竟沒有清理，就一大堆的掉在那個雜物架裏。但最主要的問題是，那個司機沒有像前幾天的司機一樣，在出發前就研究好我公司事前已給他的行程，結果那天我得陪着他四處找路，他還反問我應該往哪方向走。我在想，要是我懂的話，還需要花那麼多錢去租你們公司的車嗎？擬好路線的責任，不應該是客人負的。因為我之前已問過每天的租車費用，然後在當天結束時按百分比去給小費，所以那天我實在受不了，就直接把小費減半。那時候他是有點詫異，好像沒想過小費會這麼少，但我也沒多解釋，因為我光顧了那間租車公司一連幾天，他回去後，大概會跟其他的司機說上幾句，那時候他就會明白，我只是給他的特別少而已。
其後我到了機場候機室，因為時間尚早，一想到要坐上十五小時的機程，雖然沒有帶上替換衣服，但還是想先洗個澡，於是匆匆點了餐後，就走到後面，跟職員說我想使用淋浴間。職員拿了新毛巾給我，然後有禮貌地示意我可以使用2號淋浴間。走到浴室後，待在那裏的男職員有禮貌地表示我可以進去，但我卻看到在洗手盆的枱面上，放有一張十元鈔票。男職員也發現，於是馬上拿走鈔票，然後跟我說請慢慢享用後離去。
我一面脫衣服洗澡一面在想，原來在候機室淋浴間洗澡要付小費嗎？剛看到的鈔票，大概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可是我匆忙的進來，而太太也坐在餐廳裏，因此我把我的手機錢包等東西都擱在外面，現在身上根本沒有零錢，這樣會顯得很沒禮貌嗎？會視我為一個不懂規矩的亞洲人嗎？
花心思設局
這些問題一直困擾着我，但淋浴的熱水讓我清醒得猶如金田一，想到整個事情其實都是做假。首先我進來的時候，淋浴間明顯是被徹底清理過的，地上或架子上都沒有留下客人用過的毛巾或水迹，那為甚麼枱面上會留着一張十元鈔票呢？於是我推敲出一個結論，那張十元鈔票，明顯是男職員故意留下，藉此向客人暗示最好留下一點小費的潛意識植入。
但這個植入有個很大的破綻，容易讓人發現是個故意行為，但要是故意不清理上一位客人用過的毛巾，也不行，那又會表示他沒把淋浴間清理妥當，就讓下一位客人使用，這又有失他的專業。所以他在這個崗位上實在有點兩難，因為機場候機室本來就是個不收費的地方，因此對於是否需要付小費，已經有點商榷。可是他如此用心良苦的花上這麼大心思，去設計這樣一個局出來，我還是很欣賞，可惜那時候我真的沒有帶上甚麼鈔票或零錢，不然一定會打賞他，不因為他的服務，而是因為他積極地努力嘗試。
【我來了，是要叫人得過癮】
撰文：彭浩翔
祖籍番禺，生於觀塘。集作家、編劇、導演、製片人、演員及藝術家於一身之處女座。尚且幹活，只為供養其網購血拼及極限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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