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於新界東、親朋戚友活動範圍在元朗、屯門一帶。新春期間車少人不多,感覺是重回了十多年前的好日子。
我家的活動範圍,正是內地旅客泛濫的重災區,親眼見證新界鄉間由平靜閒適變成喧囂吵鬧,情況已不只是肩摩轂擊。所以繼「光復屯門」後緊接出現「捍衞沙田」,衝擊手法未必人人認同,但背後理念相信大部份香港人也有共鳴。元朗十八鄉鄉事委員會主席梁福元聲稱,元朗人流不算太過擠逼,「絕對接受到」,相信他的容忍力在政治與經濟誘因下,已提升至異於常人。
自由行實施初期,拖篋旅客主要集中在銅鑼灣、尖沙嘴、旺角等傳統旅客購物區。阿Q一點看,不去海港城吃飯可以省錢;旺角一向人多,女人街不行也罷。但當他們繼奶粉後,連小孩的內衣褲也不放過;辦年貨不敢擠進沙田一田,連屯門市廣場也害怕踏足。丈夫的老家在元朗市郊,市中心早已針插不入,本來五分鐘的車程往往要塞上數十分鐘;吃團年飯一定要私家車接送,否則休想成功登上小巴。作為香港人難免覺得委屈:明明已由市區退守新界,真要把我們擠出香港才肯罷休?
並非討厭內地人。孩子的學校有不少來自內地的家長,大家是很好的朋友。問題的關鍵是空間不足。關於人的質素,若在一個自由進步的空間,是有希望逐步改善的;至於公共空間,則全然涉及政府的管治能力。
香港越來越擠逼,去年訪港旅客人次達六千萬(七成八來自內地),較前年增長12%,對比十年前的二千三百多萬,足足增加了1.6倍。旅客中五成四屬不過夜旅客(八成半來自內地),有理由相信當中不少是水貨客。
生態學家John B. Calhoun曾進行一個名為「鼠城」的實驗:將數目相當的老鼠群,困在封閉的實驗室中。因為無處可逃,無謂的社交活動越來越頻繁,導致壓力和敵對行為增加,暴力迅速升級至失控。跟進的社會研究發現,除了實際空間外,人們對「擠逼」的主觀感覺、對私隱的渴求、對身邊處境及社會角色的操控能力,均直接影響對公共空間收窄的容忍度。
有人不斷把旅客人數與香港經濟表現掛鈎,連內地旅客也自謅有錢便是爺,以為反水貨客就等如仇富,這全屬悖論。請審視一下,各位的生活質素有沒有因旅客數量增長而改善了?在2006至2013年間,本港小型住宅單位平均售價累計上升1.88倍,同期住戶入息中位數只有三成增長。單是住屋開支已完全超越所謂的經濟得益,樓價勁升,誰是元凶?
一般小市民而言,數是這樣計算的:旅客增長>部份人(如金舖、藥房、化妝品店商戶)受惠>物價被推高>生活入不敷支>貧富懸殊加劇>公共空間收窄>生活更不愜意。
面對群情洶湧,特首梁振英表示會與內地商討收緊自由行政策。但所謂的收緊,也不過是控制遊客的「自由增長」。換言之,現行局面極其量不會惡化,卻無望撥亂反正。我們與我們的孩子被迫繼續生活在「鼠城」,真是一句包容就解決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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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媒人、兩女之母。徘徊於工作與家庭之間,終日嘔心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