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張牙舞爪肆意欺凌烏克蘭，弄得歐洲雞犬不寧；中國積極擴軍，在南海建設一個又一個軍事設施；阿拉伯之春推倒多個獨裁政權換來的是軍閥、恐怖組織割據加上軍人專權回朝，埃及已是軍人政權，利比亞變成fail state，還有ISIS這個無惡不作的劊子手「政權」。從這些事例來看，整個世界好像正處於民主退潮中，開放、公平的民選政府好像不再是發展的趨向。
卻原來民主退潮並不是感覺、直覺。專門研究民主政治發展的史丹福大學教授Larry Diamond在最近一期的Journal of Democracy發表了一篇分析，指出自從2006年開始，曾席捲全球的民主自由潮就停滯不前，一些地區如撒哈拉沙漠區國家、東歐更有明顯的倒退。根據他的分析，2006年全球擁有民主政體的國家達到110個左右後就不再增長；從2000年以來更有25個民主國家因軍隊專權或政變而瓦解，公民自由及權利不受保障的情況也比以前增加。要數的話，俄羅斯、泰國以至土耳其都是民主開倒車的重要例子。
普京大帝如何以強權打壓反對派，殺害、軟禁敢言記者、專業人士及社運分子早已教人觸目驚心。土耳其這個回教世界的民主奇葩在總統埃爾多安及他的政黨治下正逐步葬送民主制度，損害獨立的司法及公務員體制，打壓反對黨，過不了多久土耳其將會面目全非。泰國的軍政府何時交還政權予文人政府誰也說不準。
為甚麼一度被視為不可阻擋的民主潮流開始四處受阻甚至倒退呢？強權政體在經濟上冒起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金融海嘯後勢力、影響力大幅增加的金磚五國中，俄羅斯、中國以至南非對民主、自由、寬容等價值要不是不屑一顧就是陽奉陰違，當中俄羅斯為了鞏固自己的利益範圍不惜軟硬兼施，中國則為了四處找尋原材料、能源大力在非洲、拉美等地區投資及提供援助，令不少專制政體、軍事強人實力增強，對爭取自由、民主的民眾更不留情。
當然這只是問題的一部份，西方民主大國本身百病叢生也令民主政體失去了說服力。美國朝野惡鬥從○八年開始越演越烈，奧巴馬政府施政顯得困難重重，並且因為國會共和黨人一再阻擾差點就出現債務違約噩夢，震撼國際金融界以外更令一眾發展中國家、專制政體拿來作笑柄及反面教材，顯示民主政制不但沒有效率，選出來的政客則短視又自私，根本不為大局着想，只懂玩弄權術「阻住地球轉」。既然連頭號民主大國也變得一團糟，解決不了自身問題，那民主還有甚麼好學的呢？
另一個差勁的示範是歐盟。成立這個區域組織本意是推進共同市場、福祉及令民主體制更強固。可在歐債危機中，抽象的經濟原則、理財原則超越民主原則，受災的成員國被迫接受非常苛刻的救助條件，本國人民、民選政府無能為力。極端政黨在歐洲不斷興起反映的正是對現行民主政治的不滿，近期再次成為焦點的希臘危機更清楚顯示歐盟理財原則跟民主選舉、民意的直接衝突。假若最終歐盟決定以財力否決希臘選民的意願，拒絕改變救助條件，那民主的聲名及價值肯定進一步被懷疑。
八九年「蘇東波」及柏林圍牆倒下時，著名學者Francis Fukuyama樂觀的認為自由民主已成全球共識，歷史演進已終結。現在看來他不但太樂觀，而且可能錯判形勢。
盧峯
資深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