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兩大青少年必修讀物，《殺死知更鳥》我搭了尾班車，幸好總算適齡的時候看了《麥田捕手》。高中放榜後考不上當地尖子大學，一心一意渴望出國唸美術，游手好閒坐在家裏乾等不是辦法，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跑到法國文化協會報名唸初級法文。對前途一點憧憬都沒有的小不點，腦袋絕無鋪路宏志，甚至連最普通的自我增值概念都欠缺，只不過沉迷新浪潮電影，不介意在銀幕下跟着珍摩露唱《漩渦》。香港同一外國勢力聯盟，似乎是文藝青年聚集的安樂窩，濟濟一堂為操往花都捱牛角包的美夢磨拳擦掌，島國新加坡位於高貴東陵區的架步，則是座殖民地色彩濃郁的雙層建築，裏面的空氣也十分配套，教人想起瑪嘉烈杜哈絲筆下湄公河畔的歐洲使館，同學雖非少年卻肯定個個不賤，大多數是隨夫旅居南洋的外國太太，中產小資非富則貴。鬼域沒有攻打四方城優良傳統，家庭婦女消磨時間只得另闢蹊徑，僅此而已。
熟絡之後，大家開始搞課外串連，協會附近烏節路旅館林立，咖啡座多的是，放學繼續聯絡感情，不是午餐就是下午茶。我既是全班最年輕的一個，又是唯一男生，照計平均歲數四十七八的她們有權不受我玩，於井底度過十幾個春天的寒酸經驗，和海派的鬼婆團也確實沒有任何共同話題，可能為了體現自由平等博愛信念吧，她們倒不以為忤，盛意拳拳邀請我飾演萬紅叢中一點綠。有位屈兒素太太，丈夫不知道是大使還是銀行家，聽聞我打算遠赴加利福尼亞升學，忽然語重心長說：「有一本小說，你起程前一定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