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說「蘇文大學」,我還以為這是間培訓「金剛芭比」的健身機構,因為以為是「so man university」的繙譯。沒想到,卻是間在淘寶網上販賣文憑的野雞大學,每張文憑只需要1,000元人民幣。更沒想到的是,他們竟敢冒用中大校長沈祖堯做「代言人」,且把海港城改圖成他們的校舍。西方政治家說:「你可以騙我,但不可以用如此拙劣的謊言騙我」──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還有不可思議的是,大陸官方新華網2012年曾經刊文,向大陸民眾介紹這間「大學」,並把它吹捧為開設有數十個專業,具備「國際競爭力」的學校。
「蘇文大學」的曝光,不禁令人回想起數年前大陸知名打工皇帝唐駿的學歷造假門事件,那大概是野雞大學第一次走入普通中國民眾的視野──原來包括這些名人在內,他們的學歷含金量都是值得質疑的。而不少大陸官員的學歷,所謂「碩士文憑」云云,不敢報出學校名稱,就可想而知了。
唐駿的真面目被揭發後,大陸掀起過一陣追查假文憑的熱潮。當時有媒體跟進報道,指出2000年大陸的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根據公佈的資料,聲稱自己擁有大學文憑的人,比教育部實際頒發出去的文憑數多出60萬份。換言之,起碼有60萬人持有假文憑,或者各種不明來路、未經認可的學校發出的文憑。
實話實說,唐駿願意斥資到美國購買「西太平洋大學」的文憑,已經算是十分有誠意。在大陸,更多的情況是乾脆買一張假文憑。隨便在大陸走走,就能發現到處都是「辦證」的小廣告。辦甚麼證?當然是假證。下到學歷,上到護照,沒有萬能的中國人搞不到的。因此,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後,關於學歷方面的數據似乎就沒有公佈,也無從查證。但是,通過中國人十多年在造假方面的刻苦鑽研,相信假文憑和真文憑足以真假難分。
野雞大學在英文世界叫diploma mill,直譯是「文憑作坊」。整個大陸,現在就是個名副其實的文憑作坊,海量生產文憑。
為甚麼需要那麼多文憑?真正在市場上找工作的人,並不是消費主力,因為他們比的是真才實學,私營老闆未必很看重學歷。相反,在國企僵化的體制中,為了評職稱等需要,很多人會去購買文憑。你或許會問:「這不是弄虛作假嗎?」沒錯。身在體制內的人都知道,大家只是在應付制度,彼此心照不宣。正是因為大陸人有對假文憑的需求,才養活了「蘇文大學」這樣的野雞大學。
這種靠購買文憑上位的人,在大陸也有個專門的稱呼,叫「水母族」。為甚麼叫「水母族」?因為「水」在普通話中有一層含義,就是虛假。水母全身95%以上是水,而這種人就像「注水豬肉」一樣,從裏到外全是「水」。有「水母族」抱怨說,自己也覺得很委屈,明明有才華,能為企業創造利潤,但是固化的評價機制就是這樣,沒有文憑的你再有才華,也等於你沒有才華,個人無力改變社會。「水母族」這樣說是可以理解的,但這現象卻不能被諒解。
大陸曾經有個故事,說一個農民工受了工傷截去右手,回老家辦理殘疾證。根據規定,殘疾人可以購買半價火車票。農民工沒甚麼錢,就買了半票。路上被列車員查票,要他出示殘疾證。農民工解釋要下車才有證,但自己的右手完全符合殘疾人的標準。最後列車員還是不依不撓,逼農民工補齊了票價──等於說,能證明你是殘疾人的,不是你的殘疾,而是要由國家來認證你的殘疾。
這則故事,被用來批評大陸某些人的官僚。但往更深層次看,我們要追問,官僚的出現,難道不正是因為「人」已經完全不可信了嗎?大陸早已到了一個地步,人人設防,每個人說的每句話都可能是惡意的謊言,所以才甚麼都看「證」。但是,「人」一旦壞掉,由人製作的「證」又能相信嗎?這幾年,「證」也淪為廢紙一張。接下來中國要往何處去?簡直令人絕望!
這,可以說是當代中國最大的災難。而香港的某些「聰明人」,在這個時候,倒是可以助紂為虐,藉此大發「國難財」的。
賈荃
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