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位置

女性的位置

菲利普.考夫曼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大群人在情色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從《布拉格之戀》(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到《情慾禁書》(Quills),以及在驚世駭俗的《情迷六月花》(Henry & June)中,躁動的情慾將羞恥之心趕出了壓抑我們的道德規範。
看上去,考夫曼鏡頭下的男男女女,都在為性愛而奔忙,對於性愛,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迷;實際上,性愛更像是一根導火索,是肇事者和火藥桶之間的媒介和橋梁。而火藥桶一樣的性愛在不同的人群中間,又變幻出各種各樣的爆發方式。
描寫亨利.米勒和他生命中的兩個女人情愛糾葛的影片《情迷六月花》也許屬於激情四射型,電影在美國一經播放就引起了軒然大波,影評界對這部影片毫不留情的批評使菲利普.考夫曼在觀眾的心目中一度淪落為一名醜陋的好色之徒──影片中赤裸裸的性愛,慾壑難填的女作家艾莉絲和亨利.米勒美艷絕倫的妻子珍妮之間隱秘的同性戀關係備受爭議。來自布魯克林的珍妮毫不掩飾自己既愛男人又愛女人的雙性戀身份,於是,在這部影片中,她就開始扮演一個擺滿了易燃物品的火藥庫的角色。
而該片形式上的女主角艾莉絲也許是一位令人同情的肇事者,她夾在亨利、珍妮、自己的丈夫雨果和情人艾瓦多之間逐漸難以自拔。與其說她是在尋找生命中的另一半,不如說她是在尋找屬於自己的生存空間。在不同的情人面前,她有不同的身份,妻子、偷情者、同性戀,這也許是一個女人在兩性關係的層面上所可能扮演的所有角色。她在這些形象中穿插、遊走,樂此不疲,對自己成了一根即將燃盡的導火索也毫不知情。
在以往我們所熟悉的女性聲學譜系中,存在着兩種聲音,一種是「被迫害者」控訴的強音(包括圖騰式的母親和一大批楚楚可憐的紅顏禍水),在傳統意義上,她們受到了更多的寬容,允許她們說出一番憶苦思甜的血淚史;另一種則是叛逆者的低音,由於女性受到了男權社會更嚴厲的約束,她們的嗓門必須向鶯歌燕語靠攏。任何意義上篡改道德規範、打破禁忌的企圖都會遭到重創,被強而有力的慣性勢力剝奪了繼續言說的權利,同時,她們單薄的身體也將被潮流拋向了一邊。
在《情迷六月花》一片中,兩個女人在理性和慾望的碰撞中互相愛慕、互相憎恨。她們深諳自己所處的位置,卻又茫然、自責、不可救藥,她們的忠貞和踰矩重新確立了複雜的獨立女性的位置,不是由男性圖解的女性形象,而是獲得女性自我的意義,更為美麗,也可能更為醜陋。

作者:葉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