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遊紐約,遇上巴蘭欽徒孫徒曾孫在林肯中心的州劇院跳《珠寶》,總算還了觀舞生涯的一大心願。這批來歷不明的新人舞藝雖然不俗,但不知道為什麼長相大部份都有點三尖八角,氣質與大師在生時篩選的團員很有一段距離,我之所以心花怒放,完全因為過盡千帆,終於在原產地看到熟悉的舞壇經典──聽聞靈感來自該劇院徹頭徹尾像隻首飾箱的內部裝潢,坐在觀眾席欣賞熠熠生輝的鑽石紅寶和祖母綠,效果果然與別不同。可惜先入為主,認為它的光彩特別配合寒冷的冬季,那種華麗麗壓在春天的肩膀不勝負荷,像牡丹插在太小的瓶子,無端枉費花神一番心意。
紐約市芭蕾舞團年底的重頭節目當然是《胡桃夾子》,兩年前我也在這裏看了,聖誕樹頂天立地的一刻,就像傳說中的奇蹟活生生應驗眼前,幾乎感動得甘願遁入空門焚香禮佛。一月號《名利場》有篇長文追溯這支舞的歷史,由巴蘭欽童年在祖家飾演小老鼠寫起,入駐州劇院後如何扭盡六壬重建念念不忘的舊夢,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十一日下午四點四十五分如何開創傳統,參與首演的台前幕後人員五十年回望如何津津樂道,簡直多姿多彩鉅細無遺。我七十年代降落加利福尼亞,美國舉國已經把它跳到成為聖誕必備節目,地位等同感恩節的火雞復活節的彩蛋,勢估不到原來柴可夫斯基樂章橫掃新大陸東西岸,前後不過短短十數載。當時看的是三藩市芭蕾舞團自家編的土製版,一樣樂不可支,還買了一套雙碟黑膠回家日聽夜聽,用假音把雪花華爾茲哼成浴室主題曲。隔不久公共電視播巴先生版本,才第一次領教鼻祖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