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cy拿着粉筆在牆上劃花,她對着空蕩的「連儂牆」,焦灼地畫着,一顆心懸在病房那張病榻上。找到司徒時,已經是他被捕的第三十小時,頭顱受了重擊血流不止,羈留延誤了送院,五個小時蜷伏在風扇下,被發現昏迷送院時,身體嚴重低溫,這十多天來司徒間中迷糊地醒來,又恍惚地昏睡。
「你知道嗎?你不在這十多天,金鐘回復正常了,香港回復正常了,正常得不像香港……」Macy夢囈一般的對着灰冷的牆,舉目一望,一張黃色和粉紅的便條都沒有,乾淨得好像甚麼都沒有發生過。她本來沒有甚麼打算,只是下意識拿出粉筆,為過去兩個月的犧牲留下一道痕迹,說服自己擱淺的運動沒有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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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甚麼?」軍裝警在樓梯上呼喊,兩個人急步跨下來,一個男警粗暴的捉住了Macy的手臂,這種姿態動作,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成為了不成文的警例,連Macy都習以為常。
世傑從警車上趕過來,和十幾個軍裝包圍了Macy,帶頭的「白衫」厲聲呼喝着,質問Macy有沒有同黨,又問她是不是黑社會云云。世傑走到Macy跟前,一手把她的背包扯過來,口裏爆出了粗言穢語,在眾人眼中,這種又似乎是差人應有的凶相,變成了「執法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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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傑今天才復工,有這樣的情緒,同事們是理解的,因為當日在龍和道一役後,世傑收工路經海富天橋,和佔領者發生了口角,世傑和幾個差人慘被圍堵,混亂間中了幾拳。雖然世傑沒有受傷,但也得到醫院驗傷,寫了報告,弄至三更半夜,險些誤了和女友到日本的行程。而禍不單行的是,網民指控世傑在遇襲前恐嚇在場女生,指:「再嘈捉你返差館強姦!」實在是誤中副車,因為這句說話是在場另一個休班警說的,卻有人指到世傑頭上,又把世傑的照片配上了字幕在社交網絡廣泛流傳。世傑和女友從日本回來,赫然發現雙雙被網民「起底」,連facebook的泳衣照、手機號碼、住址都被公佈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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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傑和女友冷戰了好一陣子,這段期間意氣難平,世傑原本預備在清場時揮棍一洩心底憤恨,所以佔領和平散場,世傑反倒有點失望,只有在拆帳幕時遷怒帆布鐵枝。佔領落幕一段日子,女友終於在平安夜的前夕提出分手,難怪世傑今晚一副凶相。他把Macy的背包翻了過來,七零八落倒滿一地,手機亮着了的屏幕顯示Macy和司徒在添馬公園的合照。
世傑把問到嘴邊的話吞回去,司徒的事情早前出現在新聞裏,世傑還記得龍和道自己揮的那一棍。當下和Macy四目交投,世傑立刻退縮了,放下了背包回到軍裝的最後一排去。這一切都回不去了,大家就試着當「一切正常」的活下去吧。(完)
按:本故事人物情節均純屬虛構
Profile:柳俊江
前新聞記者、主播,動物NGO工作者。現為自由傳媒人兼「另類生態學家」,透視傳媒生態、動物生態、社會生態。《反智動物》討論最高智商靈長類動物之種種反智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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