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鴿子蛋 - 邁克

又不是鴿子蛋 - 邁克

張愛玲小說最膾炙人口的戒指,當然是《色,戒》裏王佳芝眼白白看着它化為烏有的那隻六克拉。斤両不足的女特務把漢奸誘進幽靜地段意圖行刺,想不到毫無氣派可言的小店有件寶貝,「她把那粉紅鑽戒戴在手上側過來側過去的看,與她玫瑰紅的指甲油一比,其實不過微紅,也不太大,但是光頭極足,亮閃閃的,異星一樣,紅得有種神秘感」。快要吃進肚子的肥肉,「馬上鎗聲一響,眼前這一切都粉碎了」,怪不得她心神恍惚,暗忖「可惜不過是舞台上的小道具,而且只有這麼一會工夫,使人感到惆悵」。記得這篇小說八十年代刊登在台灣《皇冠》,心術不正的行內人一目十行,火速掃完到處報喜:江郎才盡了,千嬌百媚的生花妙筆失靈了。綿密的心理活動看不懂還罷了,連這樣結實明麗的文字竟然也視若無睹,真教人為他們感到難為情。
過了很久才知道,故事的英文初稿叫《Spyring》,又名《請客請客》,一個語帶雙關,一個順手拈來,都比後來採用的名字醒目。劈頭就是「麻將桌上白天也開着強光燈,洗牌的時候一隻隻鑽戒光芒四射」,相形之下裝逼的小廣東難免自卑,「只有她沒有鑽戒,戴來戴去這隻翡翠的,早知不戴了,叫人見笑」。那邊廂易太太還埋怨丈夫不肯買火油鑽哩,易先生於是取笑:「你那隻火油鑽十幾克拉,又不是鴿子蛋,『鑽石』嚜,也是石頭,戴在手上牌都打不動了。」說得振振有詞,誰不知一轉身,偷偷陪小三去鳩嗚,十一根大條子買一隻指環面不改容。男人確實靠不住啊—— 只有金銀珠寶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