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難以相信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才39歲,分別有三位醫生說:「You are dead。」「You are dying」和「You are as good as dead。」惟事實在眼前,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咳血也越來越厲害,現在連步行短短路程也覺氣喘。從未完婚的他現已沒有收入,慶幸紅顏知己仍悉心照顧,也有恩於他的人提供經濟所需。但身邊沒有家人,只能靜靜地等待親妹妹老遠趕來,希望她能在他離世之前趕到,要不是他的最後意願很難實現。
20歲離家,由於國家動亂被迫在外飄泊19年,最終在巴黎落地生根,本來擁有一半法國血統的他在波蘭出生長大,生於斯長於斯,飄泊日子中從未失去對祖國波蘭的掛念,到了生死一刻,他對親妹妹的最後要求是:「把我的心帶回波蘭。」
他便是蕭邦(Frederick Chopin),世界最偉大音樂家之一,他所創作的鋼琴奏曲無人不曉,當他要求妹妹把心帶回波蘭,他是名副其實地指死後把心臟解剖出來放在防腐劑內,再運送回波蘭,在十八世紀這是很過份的要求,在現代這要求更是匪夷所思,甚至是違法。原來波蘭人相信愛在那裏根在那裏,心臟便要埋葬在那裏。而蕭邦的親妹妹也成功地把他的心臟偷運回華沙,並安放在聖十字大教堂內(圖),而這教堂離開他成長的居所不足200公尺。
心臟只是一塊肌肉,一塊很勤力很有規則的肌肉,若人能生存到70歲,以平均每分鐘72下計算,它便要跳動約26億下,若它稍作停頓,死亡便即時來臨。儘管如此奇特,這稱為心臟的肌肉不會負責任何感情或思想,只知道心臟是生死關鍵,不期然便把心臟代表愛和感情。
對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付上愛和感情是理所當然的事,這份情懷更包含了愛民族愛國家的成份,故此任何生於香港長於香港的人都擁有這份情懷。我深信無論是佔中者或反佔中者死後他們的心都願被葬在香港。心之所至,愛之所至,無論是佔中者或反佔中者都是因為愛香港、愛自由才作出激烈行為,源於一轍的心思但卻因各自抱着不同觀點和用着不同手段而變成鬥爭,值得嗎?
請不要計較太多,反正死後我們的心也被葬在同一地方。
莫樹錦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